丁香一跺腳:“你這人真羅嗦,人到底在哪兒?”
“好,看你急的,說就說吧,”潘小彪說,“有人看見他,說是到‘香水梨’家串門去了。”
“啊?”丁香登時由焦急變成惱怒,“到‘香水梨’家串門?”
“我沒說啊我沒說,我啥也沒說!”
潘小彪故意要躲開,“我說不說嘛你偏讓我說,我可不管你們什麼香水梨、酸水梨的……”說著大步流星地走了。
丁香氣呼呼肺要炸的樣子朝就業農工家屬區走去。
她對這裏的每一條路、每一幢房都熟悉得很。自從家搬來三連就沒挪地方,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臨走前兩年,她風言風語聽說過王大愣對“香水梨”好,也有傳說在她家住過宿的,還有的說在麥地裏看見花花事的,她一氣之下查問過王大愣,差點鬧翻了臉,以後便也不再提及此事了。
她一邊走一邊想,這回要是真的,非把你“香水梨”這臊貨的臉搔破不可,再讓你王大愣也沒好,老了,老了,成了老不正經了……
她來到“香水梨”家障子門前,兩扇破得要散花的樹條子門一推就被推開了,到了屋門前,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手攥成拳頭就是一通亂砸:“開門開門,養漢老婆,不要臉的,也不看看你老娘我是誰,敢欺負我……”嘟嘟又一陣砸:“開門!開門!開門……
裏邊沒有動靜,她又用腳踢起來:“開門!開門!不要臉的養漢老婆!”
這時,屋裏傳出了跳炕下地的腳步聲,褲腰帶的鐵環聲,還有撞掉桌子上的水杯響,相繼都清晰地傳了出來。
王大愣果然在裏邊。當聽到他女人的喊聲,起初還不相信,聽了又聽才斷定是丁香,又慌又急。那些響聲都是他弄出來的。
丁香一聽,便堅信不移王大愣在裏邊了,在地上拎起一塊磚頭,咣咣咣地砸起門來,怒喊道:“開不開?再不開我放火燒死你們這些烏龜王八孫子不是人的東西……”
她罵一頓,砸一頓,仍不見開門,扔掉磚頭,拽住拉手使勁拽起門來,門嘎吱嘎吱直響,怎麼也拽不開。
這時,從旁邊閃過兩個人影,其中一個說另一個:“來,咱們幫著拽!”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人影一個拽拉手,一個把一把有小平刀鏟的撬棍往門縫裏一插,配合著拽拉的勁兒使勁一撬,門嘎巴一聲開了。
這兩個便是李晉和馬廣地,撬開門後,悄悄地要走。
“你們是誰?”丁香問。
“別問了,”李晉變著聲調說,“我們倆是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說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丁香來不及去問,忽聽後窗被“砰楞”一聲推開了,她大步跨進屋裏。沒等她伸手去拽,就在王大愣踩著凳子把右腳剛踩到窗台上時,突然,一束明亮的手電光朝他射來,照得他急忙眯上眼睛,剛想拔另一條腿硬跳下去,隨著“汪汪汪”三聲狗的狂叫,愣虎早把兩個前爪搭到窗沿上,瞪著藍眼珠子瞧著他。
王大愣“哎喲”喊著,身子往後一閃,隻聽撲騰一聲,哢啦一聲,凳子四腿朝天了,王大愣也實實惠惠地仰天摔倒在地上。
打手電和唆使愣虎堵後窗的是潘小彪。他跳進屋拉亮電燈也跑了。
抹著紅嘴唇,滿身香水和雪花膏味的“香水梨”正用被裹著赤裸的身子,靠牆角嚇得慌成了一團。
“你這不要臉的養漢老婆!”丁香撲上去一手拽住她的頭發一手扇起了嘴巴子,“叫你偷漢子,叫你偷漢子……”
“香水梨”隻顧用被裹著赤裸的身子,無法擋架,隻好幹受著。
丁香怎麼打也不解恨,雙手拽住被頭一扯,“香水梨”由於發慌,抵擋不住,掙了幾下,就被拽走了。
“香水梨”蜷起腿,雙手抱著膀,直往旮旯裏躲,剛要伸手去拽炕頭的褥子,丁香爬過去伸開兩個巴掌,又抓又搔,身上很快出現了一道道血淋淋的手指甲劃出的印子。
“你--”“香水梨”被搔急眼了,用手擋著大叫,“是王大愣主動到我家來的,不信你問問。”
“我先不問他,我就是要先教訓你這個養漢老婆!”丁香噴著唾沫星子連罵帶抓搔,“我就不信,母狗不撅腚,公狗敢往上爬,今天非教訓教訓你不可!”說著又抓搔起來。
王大愣見事不妙,跌倒在地以後,急忙翻過身,瞧著丁香打“香水梨”,誰也沒注意,爬到外屋地後站起來一溜煙跑了。
丁香打累了,罵累了,轉過身想教訓王大愣,想起剛才他跌倒在地,轉身往地上一撒眸,不見人影兒,急忙下地到外屋一瞧,外屋也沒有;又跑到院子裏,也不見王大愣的影子,隻見障子外站滿了黑鴉鴉的人群,一股惱怒勁兒湧上心頭,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哭起來:“你這不要臉的老頭子呀,給--我--丟--老人--啦--,啊--啊--我沒臉活啦--”
障子外的人嘁嘁喳喳,沒一個人來拉丁香的。原來,這些人都是李晉、馬廣地、潘小彪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以後到處報告新聞招惹來的。
宿舍裏的燈亮了,不少家屬房的燈也亮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起來。
丁香哭聲一聲比一聲高,撕破了連隊的寂靜,在夜裏傳蕩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