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充滿了這樣的矛盾，每一次的抉擇都將是無法回頭的遠行，到一定程度，誰也沒有扭轉乾坤的能力，卻還是要糾結“能否回去”這樣毫無意義的問題。
正跟家人一邊嘮嗑一邊胡思亂想，突然間，一聲尖銳的哭聲平地驚雷般響起。原來，霄楚被她姐推搡了一把，跑上去抓人家沒抓到氣得發起飆了，作勢就要滿地打滾。
孩子的哭聲不比大人，穿透力極強，若是沒有心理準備，肯定能被嚇得跳起來——小汪就應聲跳了起來。
我跑過去抱起霄楚安撫了兩句，沒想到，她姐卻哭起來了，鬼哭狼嚎的架勢一點不輸她妹。我當是哪裏磕碰到她了，幾經詢問一下，原來是她妹冤枉她了。她邊哭便指著她妹妹：“是她，先過來，過來要抓我滴嘛……哇哇……哇哇。”
根據經驗，這種官司壓根就沒法斷清；當然，斷清也沒用。最後，我媽哄老二，我爸哄老大，相互分離又相互配合，才讓兩孫女閉上嘴。
我對這種場麵雖然早有心裏準備，但畢竟也是清閑慣了的，被孩子這麼一鬧，既無奈又無助，一時間主意全無又悶氣上來，但最後還是忍住沒發作。看了一眼小汪，齜牙咧嘴，好像有點不耐煩，我心裏不悅，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個晚上，就在其樂融融與大哭小鬧隨機切換中度過。看見兩孩子把我爸媽折騰得坐臥不寧，一家子人整天被她們搞得團團轉，心裏自是難受卻又無計可施。
老爸任憑孩子在懷中左扭右轉，沒有絲毫煩膩，反而很是享受這種折騰。
我問他：“養兒育女是為了什麼？”
他說：“人就是為這個活著，”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這就是天倫之樂。”
我不理解。
老爸常說：“你不理解的事還多著呢，你以為自己就能得很。”
第二天，拍完婚紗照，回家已經晚上十點多了，跟老爸老媽、老公及弟媳婦還有兩個侄女正吃年夜飯，三爸、三爸的兒子致富、三爸的外孫女媛媛，還有幾個鄰居一起來我家了，大家或圍著火爐或坐在熱氣騰騰的炕上，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胡說海侃，好不熱鬧。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叫上老公和堂弟，拉著若楚和媛媛去北山寺燒頭香。回來人已累得不行，又去了三爸和五爸家轉了一圈。
我們王氏家族在時代變遷和生死更替下，依然龐大。旁係不必細數，隻自爺爺一門直係後嗣就不少。爺爺兄弟二人，他是老大，和奶奶都已去世。二爺爺身體也大不如前，正月裏去看，讓人不勝唏噓。我老爸兄弟姐妹七人，他是老大，又生養了四女一男五個子女；二爸一家四口定居隴南徽縣，很少回家；三爸一男一女，如今親孫女八九個月，兩個外孫也已上學；四爸無後嗣，自他去世後，一家人如風飄零，一堆黃土、幾抹蛛絲；五爸一家五口人，就坐落在我家不遠處；大姑性格像爸，歲月在這樣的人臉上很難留下明顯的痕跡，女兒嫁到新疆，兒子也去那邊工作，如今她跟大姑夫過的遊哉悠哉；還有小姑一家。我們姐弟五個，從去年我領證之日起，也算都已成家。爸媽五個女兒，如今已有十二個孫輩。我跟我爸媽開玩笑說，就我們一大家子走在大街上，浩浩蕩蕩，別人還以為我們在遊行呢。
我們姐弟不少，可與爸媽一起過年的並不多（嫁出去的女兒不在娘家過年，我屬時代變遷的“異化”）。管不了這麼多了，安排好的事不能耽誤，我做通爸媽的工作還得按部就班。
可是，初一沒幹成“正業”，初二也沒有，初三更是不可能。因為這三天過得相當繁忙，以至於都忘記了事先的安排。
每天跟小汪上廟上墳，在家燒紙上香磕頭，吃飯前敬獻“三界”、“三代”和“灶神”。三天下來，膝蓋都成紫青色。
其實，這些都算不上什麼，能讓我們一家上下忙得上躥下跳不可開交的隻能是兩個活蹦亂跳的侄女了。爸媽、弟媳婦、我和小汪，每個人忙著調解兩個孩子間各種矛盾，安撫冷不丁衝撞而來的大哭小鬧，一個比一個有能耐。老公看多了，說沒想到自己的老婆耐心那麼大，以為我是極力壓抑的結果，故建議我：“想哭就哭，想唱就唱吧”。我是哭不出來，更是沒精力唱，實在忍不住了，就告訴爸媽：“我要虐待小孩了！”可是，低頭看見她們可愛的樣子，又舍不得大打出手，充其量也就假裝拍一下。這樣一來，她們非但不會有所收斂，下次更加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