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月缺如殘,冷冷掛在幽藍的夜空,幾顆稀疏的星,與即落的夕陽一同呈在天空。

馬蹄飛踐,小徑上塵土飛揚。林子越來越密,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樹葉清香,落日的餘輝斑斑駁駁,斜映在馬背上俊挺的男人身上。

黑色的馬,皮毛黑得發亮。

黑色的人。

全身黑色裝束,挺得筆直的脊梁散發出凜冽的氣息,劍眉斜飛入鬢,眉頭微微蹙起,刻意忽視掉“怦怦”有力的心跳,他結實的手臂一沉,被韁繩拉住的馬兒便減緩了腳步,而緊隨其後的馬匹也高抬著蹄子停了下來。

“王,前麵再過兩裏就要出林子了,我們必須把馬停在這裏。”說話的正是巴都,他邊說邊飛身下馬,仰著頭對殤烈請示。

殤烈翻身下馬。巴都忙上前,拍拍馬兒,熟練地將韁繩係在一旁的樹上。

“前麵就是茶溪鎮?”殤烈抖了抖黑衣的袖口,沉聲問。

巴都指了指前方,道:“稟王,是的。沿著林子外的小路半個時辰內便可到達茶溪鎮。”

茶溪鎮——蒙舍與北詔二國交界之地,而小鎮背後的山林也與離刖夙國山脈連成一片。

封烈點頭,表情冷凝:“巴都,你確定蒙舍國公主會在酉時抵達此處?”

“屬下確定!據說酉時乃初八最好的吉時,所以惡君特別安排蒙舍國公主在此時進入北詔境內。”

“好!我們前去探探!”聲音一落,殤烈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塊薄薄的人皮麵具。大手一抹,當他再轉過身時,赫然已換了一個人——眉毛一樣英挺,眉心卻多了一道深刻的褶皺,臉上有一道斜斜的刀疤,寬厚的嘴角……

一個充滿江湖氣息的中年男人出現在林間。

此番,他不惜親自喬裝上陣,除了巴都並未多帶隨從,隻是在刖夙離此地最近的茶溪鎮悄然安排了百餘精兵,以備不時之需。上次被暗算的屈辱一直烙在心間,他目前最想親自查明此事,究竟誰才是幕後真正的主使?唯有確定目標,才方便做更周詳的應對之策!

那麼,暗箭傷人者,是惡君閣昱還是邪君楚弈?還是其二人共同的陰謀——先滅刖夙再滅銀冥……

殤烈握緊了腰間的劍。

“走!”他的聲音冷硬帶著一容反駁的倔傲。

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飛快地閃身,往茶溪鎮方向奔去。

藍倪離開刖夙王宮,一路向東奔行。她有些累了,步子蹣跚地走過石板小路,靠著一棵大樹歇息。

狹窄的石板路上,兩排整齊的隊伍,前麵有四騎,馬背上的錦衣護衛挺直著腰背,一手握住腰間的配刀,一手抓緊馬鞍。銳利的目光謹慎地掃過石板路兩旁,四周班駁的樹影中灑過落日朦朧的清輝。

幾十雙黑色的靴底一齊踏過青色的石板。靴子踏上石板的聲音,在路旁的灌木叢中回蕩。他們統一的藏青色服裝,服裝上繡著暗紅的蒼鷹,被如血一般殷紅的晚霞映得增添了幾分詭異。

一台火紅的花轎置身於隊伍正中間,格外引人注目。轎頂墜著金色的流蘇,隨著花轎的震動上下起伏,流蘇珠玉發出如風鈴般的翠響,為回蕩著腳步聲的空氣平添了一份清雅。

天際半月緩緩升高,石板路上的腳步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急促。

紅色轎簾因風而輕輕掀開,轎中露出一雙做工精美的紅緞鞋,鞋麵上繡著兩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鳳凰的翅膀是金色,在夕陽裏折射出妖冶的光芒。

紅鞋的主人動了動,一隻晶瑩的素手掀起轎簾,隱約可見到一抹嬌美豔麗的容顏。

“現在什麼時辰了?”從轎子中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

轎旁跟隨著一棗紅色的駿馬,馬上男子望了望天色,答道:“請公主放心,我們一定能在酉時準時趕到茶溪鎮!”

“哦……”被稱為公主的女子喃喃應聲,輕輕鬆開手指,簾子將轎中的嬌美容顏重新遮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