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刖夙邊城的行宮裏。

殤烈這三天的臉色足以用千年寒冰來形容,冷冽到了極點,讓人遠遠看著就會自腳底竄上一股寒氣,望而生畏。

邊關之事已重新部署,盛將軍等依然留守要地。而這行宮之中,所有人都聽過大王的英勇傳說,可真的見到大王本人才知道何為“暴君”,大家小心翼翼地做著事,戰戰兢兢地伺候著他。

精神迅速恢複中的巴都最是了解大王的苦楚和痛恨,但是,除了咬咬牙他也別無他法,他是一名忠誠的下屬,唯有早日告訴大王自己所見的真相,才會想大王和刖夙國都免陷敵人的陰謀之中。

秋風蕭瑟的天氣裏。

夕陽,損落於天際。

沉沉的夜幕,吞去黃昏最後一絲彩霞。

那個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異常孤絕,冰冷地如同一座雕塑,久立而不語。

因為,從知道她是北詔的公主,是邪君特意派來的奸細,殤烈的心幾乎被隔絕到冰冷之地,封存起來了。

突然,一名侍衛匆匆來報,不知道在他麵前說了什麼,隻見他的臉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眼中的點點寒光像黑暗中的野獸,令人不顫而栗。然後,他踏著僵硬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間。

明亮的燭光下,殤烈不動如山,黑亮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前方那扇緊閉的紅門。

他等著。

屏住呼吸等著。

緊握的拳頭,收緊的下頜,陰寒的表情……

剛剛侍衛報告,有人自稱是“國妃娘娘”到達了行宮,要見大王。事實上,他早已經知道這個消息,在藍倪離開王宮的第二日,就有信兵快馬加鞭地報告了此事,隻是,因為莫須問與巴都的話,他的心已逐漸冰封。

他也在等,今天,她終於到了。

仿佛過了很久,久到他的背開始僵硬,黑色的大門,終於往內緩緩敞開。

行宮之內,到處燈火通明,地上青色的石板,被人擦磨得光滑潔淨,反射著燈光。

一抹纖細雪白的身影,就那樣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帶著奔波的憔悴,帶著離別的傷感,又帶著相見的激動。

她站在門口,光滑盈亮的黑發有幾縷散垂。

眼神清澈如水,燈光灑在她雪白的綢衣之上散發出淡雅的光芒。

她睜著朦朧的大眼,小巧的嘴唇微張,似乎有好多好多要跟他說……

該死的!

他在與她目光對上的那一瞬間,心髒猛烈地抽動了一下。

她竟然真的來了!如此遙遠而艱辛的路程,她竟然違反他的命令就這樣來了!一想到她一路上可能遭遇的危險……

他就痛恨自己的心不聽使喚。

此時的她看起來該死地清純,該死地無辜,還該死地楚楚可憐!

他忍住滿身說不出的暴躁,暗暗地吸著氣,他在忍,忍住不讓自己衝動地掐緊她的脖子!

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她,他的憤怒與痛恨並存!

她看起來要命地柔弱,臉色蒼白,站在門口甚至讓人覺得搖搖欲墜,他的心一次比一次跳動得厲害!

他已經在克製自己不能再被這個女人而影響了,但是,沒有親口聽她說,他總是還抱存著一絲絲的希望。

藍倪靜靜地站著,唯有雪白的衣綢被夜風吹動。

她很疲累,千裏之遙,她卻隻趕了幾日路,馬車的奔波快將她纖細的骨架給簸散。

她的眼睛直視著他,定定地,忘記了眨眼,清楚地看到了他臉上閃過的每一種表情。

她知道自己來這裏很衝動,她有猜想過他見到自己時可能會有的神情,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如此複雜,複雜中卻看不到一絲叫做“思念”的東西。

看著他不斷變化的神色,她輕輕咬了咬下唇,背上竄過颼颼的寒意,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奴婢給大王請安。”隨後而來的平兒打破了這靜止的沉寂。

殤烈突然眉頭一皺,揮揮手:“你們都先退下!”

那威嚴而冰冷的語氣,平兒不由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多看大王冷酷的臉色一眼,低聲地應道:“是!”

藍倪一動沒動,空氣中隱隱傳遞著一種異常而幽冷的氣息,她知道平兒擔憂了地看了自己一眼才緩緩退下。

紅色的門被關上。

屋子很寬,已隻剩下他們二人。

他的眼神與逼人的氣魄,讓空氣凝固得仿佛一個呼吸就會繃斷。

他在生氣!

很明顯地怒氣。在氣自己不說一聲就擅自離開殤都來找他嗎?她憶起以前每次自己逃離王宮被他抓到之時的情景,她皺起了眉頭,他是在氣這個嗎?氣自己沒有聽話乖乖留在王宮等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