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壓抑不住自己的渴望,抬起小臉看到了他。

敞開的大門,夕陽的餘光,讓那張輪廓深刻的俊挺麵容映照得有如石雕。

他深邃依舊的眼裏閃著光,薄唇緊抿著,無論舉手投足,都有著王者的權威,當他開口時,每個人都臣服聆聽。

金色帶繡的衣袍隨著他的腳步輕輕擺動,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巨大。當他踏近一步,朝她走來時,她的世界仿佛靜止了。

藍倪忘了呼吸,注視著那個宛如天神般威武的男人逐步接近。

察覺了她的注目,他停在了她的身邊。

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掃過她破舊的衣衫、髒汙的雙手,以及腳踝間的鐵鎖。

那眼神瞬間如閃電般擊倒了她。

是她……殤烈的動作隻微微停頓了一下,朗笑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樣。是的,這個女人,不該再影響他,也不能再影響他。

在她背叛他,辜負他信任的那一刻,他對她的心已經死了。

白皙的肌膚在夕陽斜映下顯出近乎透明的蒼白,青絲發揚,她垂下眼睫飛快地回身。未擰幹的破布,隨著她的轉身灑下幾滴汙水,落在地板上,也弄髒了他的靴子。

他的靴子上,有著上好的皮革揉製後的特殊味道,細密的縫線,張騰的靈獸仿佛瞪大著眼睛注視著她。

那些汙水,在鞋麵上顯得格外突兀。

“看什麼看,還不快擦幹淨!”殤烈旁邊的侍衛並未認出藍倪,見她怔怔望著大王的鞋麵發呆,厲聲開口責罵。

嚴厲的語氣,驚醒了動也不動的藍倪。

她抿了抿唇,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殤烈停住了腳步,定定地站在走廊中間,仿佛在等著她擦淨水漬。黑色的睫毛掩藏著一對深邃的眸子,他輕蔑地睨視著她的手。

然後,他看到了一雙熟悉而陌生的眸子,水一般清澈,卻不若從前那般淡然,目光裏參雜著一絲讓人憐憫的悲哀。

他的唇角動了動,嚴酷的麵容沒有一絲表情。

那雙眼睛……不能動搖他!悄悄收了收手指,他提醒著自己,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腳邊最卑微的生物。

那直接、無情緒的目光,高高在上,冷冷的睨視著跪在腳邊的她。

藍倪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看到了現在的自己……她的手指不再晶瑩透明,纖細的腳踝上銬著冰冷的鐵鏈,鐵鏈閃著銀光,仿佛在提醒著大家她的身份隻是個卑微的下等女人。

淩亂的長發被風輕輕揚起,吹散在頸間、臉上,曾經優雅飄然的白色綢衣變成了洗到泛白的舊衣,衣角的縫線還綻了開來。

殤烈的視線,令她喉頭幹澀,覺得極度的屈辱而困窘。

可是,在他冷漠幽暗的視線下,她心口雖疼,卻差點忍不住站起身來。

“你是瘋了嗎?!還呆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大王擦幹淨!”責罵聲再度響起,多了分不耐煩。

那威嚇的口氣,她根本不以為意,冷冷地瞥過開口的侍衛一眼,讓後者不禁驚了一驚。

原來這個女人竟然是——被貶為女奴的國妃娘娘,大王都沒有開口,哪有他開口的份。

在那冷冷的一瞥之下,侍衛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

藍倪再度閉了閉眼,提醒著自己不要衝動,一定要忍住。

她的心該無所期盼才對,沒有期盼,才永遠不會有所失望。

沒有期盼,就不會再有心痛,才永遠不會被傷害。

殤烈冷冷地看著她,眉頭動都沒動一下,身邊的人誰也不敢發出聲音,連同族長克達爾都忍不住目露疑惑。

藍倪低下頭,跪在殤烈的腳邊,她發酸的背卻挺得那樣筆直,她提起自己破舊幹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麵上的點點汙水。

殤烈低垂著眼,黑色的睫毛覆蓋著他的深眸,掩藏掉了他所有的情緒。

垂在兩側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無意識地完全收緊。

她在擦拭著自己的鞋麵,可是他知道,剛剛那短短對視的一眼裏,他看到了她的倔強與不屈。

該死的!

你是背叛者,是階下囚,為何還有那般高貴不可侵犯的眼神?

高大的身子僵硬住了,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