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更,掌了燈。
甘泉寺僧人有過午不食的習慣,念允禮是俗家之人,廚房得意為他準備下晚餐,小沙彌使個食盒提了來。
在此,沒有人服侍,一切都是親力親為,小沙彌離開,允禮將兩碟素菜擺上桌子,一個饅頭遞給三春,另個饅頭留給自己,一雙筷子遞給三春,另雙筷子握在手裏。
看來住持方丈已經了然一切,叫人多準備了一套餐具和飯食,允禮很是感激住持方丈對他的信任,見三春呆呆的坐著未動筷子,以為她是不愛吃,道:“齋飯是這樣的。”
三春沒有回應,輕輕咬了口饅頭,慢慢夾起一根菜葉,看吃相便知她味同嚼蠟。
允禮覺著她神色有異,猜測她會不會是聽到了景裕和景順前來稟給自己的事,試探的問:“你怎麼了?”
三春麵部表情僵硬:“病了。”
允禮感覺出她在敷衍,再問,她就索性不吭聲了,再問,她就睇眼:“佛家有言,食不語寢不言,王爺苦修這麼些天,都修了什麼?”
允禮啞然失笑:“這話好像是孔聖人說的,李家那個儒少爺沒有告訴過你?”
以前每逢三春說些深奧有內涵的話,便推說是李子儒嘮叨時自己記住的,他還記著這一茬,三春咽下一口饅頭,剛剛不過是因為允禮在寺內苦修,才說什麼食不語寢不語為佛家之言,口誤,但不能輸了陣勢,道:“孔子雖是儒家,其實他與佛家亦有淵源,所以他說的話也算是佛家之言。”
這說法新鮮,允禮頗為好奇:“唔?”
三春振振有詞:“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丘是比丘的丘,尼是尼姑的尼,您看,他是不是與佛家有淵源呢。”
允禮打小便熟讀孔孟典籍,從未認真思索過孔子的名諱,聽三春如此詭辯,他心中暗笑,不得不佩服小妮子絕頂聰明,觀自己和三春對坐的樣子,想百姓夫妻用餐時,當是如此,心念一動,道:“既然你離開李家了,那就跟我回府吧。”
雖然她心裏是恨著允禮的,誰讓他是雍正的弟弟,誰讓他下令抓捕家中的老仆,可是,聽了這話,三春心裏還是抑製不住的歡喜,隻是這歡喜瞬間便給現實覆蓋,搖頭:“不去,王爺家中婢女多得擱不下了,如意還寄養在李家呢,我去豈不是更多餘。”
允禮不知其真實的想法,就道:“你不是去做婢女。”
三春挑起眼皮看他;“那麼王爺要我跟您回府作何呢?”
這話問的意味深長。
允禮一頓,這是禪房,是甘泉寺,不宜兒女情長,隻好換了種說法:“我素來喜歡養門客,不差你一個。”
三春低頭吃飯:“孟嚐君食客三千也都是男人,我是女人,做不得門客。”
宮中規矩,女人讀書隻讀《女戒》、《列女傳》等等,是以允禮認識的女人中,鮮有飽學者,欽佩小妮子博學多識,忽而想起她是江南名士呂士良的孫女,她博學多識不足為奇,聽她似乎不大想跟自己回去,還以女人不為門客做托詞,允禮道:“孟嚐君是孟嚐君,果郡王是果郡王,而你是你。”
語氣裏滿滿的自負。
三春道:“無論怎麼說,我就是女人,王爺府上養三千男人,未必就有人說王爺有龍陽癖,但王爺府上若是養個女人為門客,不出一天,即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