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同荼蘼費了好大氣力,將蘇婉柔弄到街邊那些攤鋪後頭一棵大樹上倚靠著,輕聲呼喚,又向旁邊的商鋪要了瓢水灌下,慢慢的,蘇婉柔醒了過來。
“蘇小姐,我帶你去看郎中。”三春道。
蘇婉柔氣若遊絲道:“姑娘不必費心,我挺不住了,我隻是心有不甘,奸人陷害,致使我爹鋃鐺入獄,皇上下旨,判了秋後斬,而我的家人無論男女,悉數充軍發配寧古塔,我是半路逃出來的,為的就是見到皇上告禦狀,救我爹,救全家人,可是我這身子不爭氣,現在看來是活不成了,謝謝姑娘好心,我知道好心終究會有好報,那就,容我,來世,報……”
話沒說完,頭一垂。
三春探探她的鼻息,悵然而歎。
荼蘼問:“姑娘,蘇小姐她?”
三春淡淡道:“她過世了。”
荼蘼嚇得一把鬆開蘇婉柔。
三春忙抱住。
荼蘼戰戰兢兢:“姑娘,死人啊,你不怕?”
三春冷笑:“死人有什麼可怕,活著的人才可怕,行了,咱們好人做到底,找個地方,讓蘇小姐入土為安吧。”
太過突然,買壽材身上苦於沒有更多的銀兩,隻能往街邊雇了兩個苦力,一領席子將蘇婉柔裹住,又賃了輛車,拉著送到城外掩埋了。
這樣一折騰,回到孫家,便錯過了自己許諾給孫夫人的時間,忙來孫夫人房裏。
此時孫夫人正端坐在炕上吃著用井水湃過的果子,見她進來,臉一沉:“你不再是街頭流落的孤女,你是孫家的五姨太,拋頭露麵已然不妥,還出去這麼久。”
荼蘼忙替三春說明:“夫人容稟,姑娘回來遲是因為……”
三春曉得她是想提及蘇婉柔的事,打斷她道:“是因為我腳扭傷了,行走不便,才拖到現在。”
荼蘼茫然不知其意,蘇婉柔之事乃善舉,為何不對夫人告知?
三春亦驚詫於自己為何臨時起意撒謊,她心底隻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這個蘇婉柔,留著重用。
孫夫人覷眼她的腳:“就不能賃個車回來?”
三春道:“不想頗費。”
孫夫人揚起眉:“我孫家不需要你這麼節省,以後少出去招搖就成了。”
三春恭謹的垂頭:“是,謹遵夫人之命。”
孫夫人搖搖手:“下去吧。”
三春再道了聲‘是’,帶著荼蘼走了出去,於門口碰到個陌生的麵孔,是個二十多歲的精壯漢子,那漢子無論衣裳還是麵容,皆是風塵仆仆,像是遠途跋涉而歸,彼此不識,那漢子還是朝她微微屈身示禮。
待三春離開,那漢子對門口侍立的丫頭道:“煩勞通報下夫人,大人有書信到。”
丫頭轉身走了進去,稟報給孫夫人後,孫夫人以為是保平安的家信,就道:“叫他進來。”
那漢子已經聽見她的話,拔腿而入,過槅扇進裏麵,以旗人之禮打個千道:“夫人,大人有書信給您。”
說著打懷中摸出一封信。
這漢子是孫尚榮身邊的一個戈什哈,叫孫武,是孫尚榮未出五福的一個本家,實乃孫尚榮的心腹,指使他回來送信,本就讓人生疑,孫夫人側頭看看遊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