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靜,三春的話就格外響亮,成雲天仿若從一場酣夢中醒來,連忙低頭:“奴才,奴才怕那賤人加害娘娘,所以……”
言不由衷,也就詞不達意。
三春轉回身子,淡淡道:“下去吧。”
成雲天做禮告退,出去後於廊上佇立,仰望星空,目光深邃,站了良久才緩步而去。
這麼一鬧,三春也是睡意全無,索性披衣而起,抱著枕頭想事情,覺著口渴,輕聲道:“茶。”
須臾便有宮女進來,一杯熱茶放在床前的小幾上,躬身問:“娘娘還有何吩咐?”
三春無語,隻搖搖手。
宮女便施禮退出。
茶太熱,不能立即喝,她就一邊想事情一邊等茶涼,忽然又喚:“來人。”
幾乎是話音剛落,又有宮女走了進來,是素絹,人如其名,長的素淡如絹,一張臉淡的毫無血色,眉眼淡得如隨意勾勒的幾筆線條,她微蹲身子行禮:“娘娘。”
繁文縟節讓三春厭惡,然這是宮中規矩,等素絹行了禮方道:“本宮聽說太監宮女有搞對食的?”
素絹一驚,雙膝一軟跪伏在地:“娘娘明鑒,奴才斷然不敢。”
三春莞爾:“我又沒說你,隻是聽說有這麼檔子事。”
素絹如釋重負,道:“娘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唬了奴才一跳,要知道這事可是嚴禁呢,一旦給皇上或是皇後知道,都沒個好兒。”
三春見還跪著,招手:“過來說。”
素絹平身,來到她跟前,道:“可是這事屢禁不止,時有發生,開始都是偷偷摸摸,日子一長,紙包不住火,大多露餡,所以為此死的死傷的傷。”
三春明白,日子一長就露餡,當然是情難自禁下的疏忽,可她不明白,太監是淨身的男人,對女人,還有那種念想嗎?遂問:“都是真情意麼?”
素絹道:“這個奴才不懂,也不知,所以不敢亂講,大概就是離家進宮,再無親人,彼此依托,聊以慰藉。”
三春心裏也明白,深宮寂寞,人心寒涼,彼此關心,彼此照顧,遇事可以商量,無事可以閑聊解悶,遂點了下頭:“原來如此。”
素絹轉而又道:“不過,對食也得找對人,之前有個叫阿順的宮女,與個叫孫喜的公公相好,那孫喜為人機靈,人緣非常好,還是在禦前當差,阿順以為自己找對了人,從此在宮中有了靠山,可是那孫喜為了討好皇上,極力將阿順舉薦給皇上,阿順侍寢之後沒多久便死了,是淹死的。”
三春倒吸口冷氣:“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素絹道:“去年秋天,奴才清楚記得,阿順死的那天晚上一直下雨,已經深秋,下那麼大的雨,實乃少見,阿順死在園子裏,等發現的時候,人都泡的變了形。”
侍寢之後便死了?三春若有所思,不知為何,突然想起蘇瑾來,蘇瑾亦是莫名其妙吊死在儲秀宮的那棵杏樹上,廉親王允祀說是他做的,為的是還三春個人情,可是他具體怎麼做的呢?他是大男人,是雍正眼中的死敵,他應該沒那麼容易進得去正得寵的嬪妃的住處。
沉香!腦袋裏靈光一閃,三春愕然,在儲秀宮,容易下手的,隻有沉香了,難道沉香與允祀之間有關聯?沉香是受了允祀的指使殺了蘇瑾?那麼當年小蓮無端失蹤離開雍正,會不會與允祀有幹係呢?假如沉香是小蓮,她是不是風允祀之命潛伏於宮中呢?那麼她到底喜歡的男人是允祀還是雍正?
一連串的問題,此時無解,希望成雲天能盡快查到沉香更多的事情。
素絹見她低眉不語,忙道:“娘娘恕罪,奴才不該三更半夜說這麼瘮人的事。”
三春取了茶杯在手,一笑:“本宮打小就喜歡三更半夜說鬼故事,越害怕越想聽。”
素絹也笑:“奴才可是怕呢,所以之前在儲秀宮,娘娘不知,奴才夜夜睡不安穩,就怕先前那個蘇嬪娘娘的鬼魂來鬧。”
三春抿口茶:“死都死了,肉身早已腐爛,還能鬧什麼。”
素絹小心的問:“娘娘不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