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來到了最後一環。
翌日,楚雲汐借故到翰林學士院附近查探,當她看到翰林院使將一摞摞整齊的奏本送入學士院時,心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的頻率。
處理政事講求效率,所以按慣例翰林學士們必須趕在今日酉時之前將處理意見彙總,奏本則定於戌時之前送呈皇帝親覽,但今日事今日畢隻是針對大臣,至於皇上何時看,奏本何時會送到六部執行就沒有定數了,這全要倚照皇帝勤政與否。
楚雲汐連續觀察良久,酉時之後已經審閱完的奏本會交由翰林院使封存入玉匣中,著內侍省上呈皇帝。而這個沒有無需智力純體力的工作是由翰林院內南麵藏書閣裏的兩個宦官完成的,這是她下手的好機會。
這一天她借口如廁從後麵的遊廊繞到了學士院南麵,穿過一個月洞門就看一大片黑瓦朱漆的高房,一扇黑檀雕花木門位於建築的正中,兩邊配有回廊,為了保持院中安靜嚴肅的氛圍,廊下並未如其他地方掛有禽鳥一類的玩物,院中的池塘裏散散地布著幾朵衰敗的重瓣紅蓮,岸上的葡萄藤架掛著一串串如紫水晶般豐美的葡萄。
她步上門前石階,隱身於一個廊柱後的窗下,悶熱的天氣,窗戶總是敞開著,她半蹲下腰,探出半個頭朝屋裏看,隻見屋裏兩人正在成排的書架之前的大案上忙碌著,案上堆著一疊疊奏本。
她手扶著牆壁,慢慢往下滑,在雙目沉下去之前,她瞥了一眼牆邊茶幾上的茶壺,從掀開的壺蓋裏可以清楚的看到裏麵已經沒水了。
楚雲汐決定以靜製動,繼續等。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那邊遊廊上便出現了一個奉茶宮女,手裏端著茶壺與茶碗。
這時的楚雲汐已經躲到屋外遊廊的拐角出去了,她聽到腳步聲。忙從懷裏掏出一小錠金燦燦的黃金,從順著廊沿滾出。黃金滾出一段後從石階上彈跳出去,砸出清脆的樂音。
由於大門隔聲,且書案離門口又遠,屋中兩人竟沒聽到屋外動靜。
宮女看見眼前一抹金黃一晃而過,又聽得金子落地時特有的美妙聲音,立即將手中托具放下,轉身逐金而去。
楚雲汐快步轉出,蹲下打開壺蓋,往壺裏倒了些粉末,而後改上茶蓋搖了搖,又放回原處躲了起來。
不久,那宮女臉上帶笑心滿意足的回來,想來已經拾到了金子。她重新端起托具,走至門前,推門而入。屋中兩人在炎熱的屋中忙碌許久,汗流浹背,這會子見到水仿佛在迷失在沙漠中的行人猛然見到綠洲,兩人拿將起來,連杯子都不用,一口我一口,海飲一壺。
兩人喝完,還不過癮,又央求宮女去取,宮女隻得帶上門,出了院門。
這治便秘的藥物藥力果然又快又好,沒讓她等太久。兩位公公的肚子便如打雷一般,伴著抽搐雷響轟鳴。兩人哎呦哎呦兩聲,在屋裏溜了幾圈,打開門心急難耐地往外衝。
等兩人走遠,楚雲汐一躍進門,她單手手壓住上翹的嘴角,卻難掩惡作劇得逞後稚子般童真的笑容。她將王深的書信連同自己所寫的陳情書一起塞進了玉匣裏一份已被封好的奏本裏,這個奏本是她特地從玉匣下部所挑,奏本的作者也是丞相黨的一員。既然是丞相自己人,又能通過審查,自然沒有複查的道理,她這樣考慮到。
她下了階梯,趨步出院子。這兩腳剛離開月洞門,突然如脫兔般又跳了回去,身子緊緊地貼在石牆上。
一個身著鎧甲,手扶長劍英武男子狐疑地從門外探入半個身子,左右張望。池塘裏腐爛的荷葉和半幹的酸腐池水,攪得院中充斥著一股破敗的爛泥味,原有的幾隻聒噪青蛙地隻有在困覺的間隙才偶爾喊一聲口號,明朗的夏季落到這裏反倒有種秋季寂寥蕭森的意味。男子厭惡地哼了一聲,將入了半個門的身子又收了回來,一拉盔甲走了。
由於視覺所限,男子並沒有發覺牆壁內側有人。楚雲汐此刻隻覺得心口有一大錘在不停捶打,差點嚇得心膽俱裂,幸好有驚無險。若是剛剛那人不是顧朝瑉,說不定她還能撒點謊話蒙混過關。若是被他抓個正著,那才叫冤家對頭狹路相逢,他就算不要他的命,估計也會找個罪名扒她一層皮,好解解上次在觀景樓裏受的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