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花開無果假瀟灑(二)(1 / 3)

林日昇難以苟同皇帝的用人之策,但對施佳珩洞若觀火的觀察力和分析力還是十分敬佩的。他深深地感慨道:“雖同在朝廷為官,我的見識遠難比施兄。聽了你一席話,我方知皇上的話是何等正確,我果真是不適合做官。皇上的心機城府,我縱是在翰林院呆上十年、二十年也看不透一分。”

施佳珩謙虛地擺手道:“林兄莫要灰心,我雖在朝廷任職短,但卻在軍隊裏呆了多年,這些事也是慢慢琢磨出來的。”

林日昇自嘲笑道:“其實我還不如雲汐。”

楚雲汐也苦笑一聲道:“快別說我了。我其實也在一廂情願幹蠢事。那時為父報仇,為聖上解憂,為天下除害的信念支撐著我,令我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無論成敗終會為青史所載。想來當時若我早一年揭穿楚孝濂的身份,估計我就會被冠以汙蔑誹謗朝廷重臣的罪名問斬了,隻是那時恰好是丞相權力最為膨脹之時,皇上隻不過是借了我們的理由殺了他緩解群臣對朝政的怨恨而已。楚孝濂不過是聖上的殺敵的工具和擋箭的盾牌,即便我們不去揭穿他,聖上遲早有一天也會殺他祭旗,以息眾怒,如今看來如果楚孝濂沒有殺死我父親取而代之,以我父親之品性若不能早日急流勇退,也終會做了朝廷的祭品。這世上忠奸、善惡、是非、曲直本就沒有一定之規,聖人所教的那些崇高的品格終歸是理想,是根本無法實現的幻影罷了。”

“所以我們隻需遵循本心做自己覺得正確之事便是了,何懼外界是非。”施佳珩話裏有話,楚雲汐裝作出神,垂下了頭。

經過這一次會麵,陳思雨放下了高懸的心,安心地住了下來。雖然她心有不甘,但捐獻家產便能挽回爺爺的一條性命,這個生意還是很值得。陳家的核心產業賬冊,她一直是隨身攜帶在身上的。經過她日夜無休無止地核算,她僅留下了家中祖傳的部分田產和祖宅,其他的產業都由陳洪出麵變賣成銀兩不日將押送長安。

家中的仆人也都遣散的遣散,送還的送還的,除了幾個死心塌地的家生奴才不願離開在杭州老家裏看守房屋田產之外,就隻剩下願意伺候小姐的肖紅葉和願意照顧老太爺的陳洪了。

心疼也無法了,她認命了,經商便是如此,跌宕起落是常有之事,富時能富甲天下,窮時亦能身無分文,好在他們還沒有窮的要流落街頭,等把爺爺接回家,他的後半輩子也能安享晚年。

雖然皇帝已經將林日昇的診病判定為別有用心,但他仍然執著地請求皇帝接受他的醫治。雖然他已不需要在皇帝麵前費心地稟呈冤情,但是他仍舊要冒著龍顏大怒的危險去跪請聖安。因為無論皇帝的身份有多麼的至高無上,尊貴絕倫,於他而言就是一個急需要治療的病人而已。也許是皇帝真的是被頭痛折磨的沒有辦法,即便討厭再見他,卻也戒不掉對他針灸和藥物的依賴。這次他真的學到了教訓,再也沒有在皇帝麵前提過一件私事,他默默地做著他的工作,盡心盡力照顧他的病人,饒是皇上再過多疑和冷漠,也不得不對他高明的醫術和無私的態度心存感動。

皇帝的頭疼之症是無法痊愈的,但是疼痛逐漸紓解已經讓他十分滿意。在第三個療程的最後一天,一直以沉默相處的君臣,終於展開了最後一次對話。

皇帝的稱讚傳到太醫院,令禦醫們慚愧、憤懣,傳到翰林院,令同儕羨慕、嫉妒。當他再次回到翰林院重新擔負起他的本職工作時,那些曾經譏笑他沉迷與岐黃之術,不務正業的同僚們突然變得殷勤熱情,一夜之間,曾帶給他嘲諷的醫術忽然變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驕傲,但他卻沒有感到一絲一毫地揚眉吐氣,反而覺得心寒無比。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在這裏被無情的放大,讓他時刻都感到自己仿佛被泡在冰水裏,除了孤獨無助,便是憎恨厭惡。

陳思雨就在楚雲汐曾經隱居的小屋裏,將陳家幾代人奮鬥的心血盤點、清算清楚。她心中百感交集,卻又無能為力。雖然每次林日昇都帶著來勸解她的意圖來看望她,但卻每次都被她勸解一番,她似乎已經恢複了正常,又開始說些俏皮玩笑哄他開心,弄些惡作劇讓他欣喜,讓他每次都能愁雲滿麵而來,興高采烈而去。

時間一長,顧夢影即便是木頭做的也能看出了幾分端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倆之事她本就有所耳聞,於是她便決定趁林日昇在宮中當值之日,前去看看這位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