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往事不堪難回首(二)(1 / 3)

李曇的病便是打思慮過度上來的,林淑妃終是瞧出了些異樣,便試探著在兒子麵前提出等他病好了,要將林月沅接回宮來。李曇一聽果然一掃這幾日的消極頹喪之氣,也不似往常將吃飯喝藥隻當做敷衍之事,而是按時按量,當成每日必修的功課。

林淑妃瞧著兒子的行狀,心裏便有如明鏡。自然主動跟林昶提出婚事之事不用再提,那時林昶在拉鋸戰中節節挫敗,等林淑妃想要跟他討論時,他卻丟下一句:“隨他們愛怎樣怎樣”的氣話離開了長安。

父親一走,兩人的禁錮自動解除,林淑妃慌忙派人接林月沅回宮,她雖然不放心哥哥的身體,但林淑妃以李曇的身體惡化為由讓她火速回宮的命令讓她不能違抗,好在林日昇也是大夫,府中仆人也甚多,她便在哥哥虛弱的催促下坐上了馬車。走之前她給楚雲汐送了信,讓她幫忙照看。但長安城人多嘴雜,楚雲汐也是有心無力,她隻能轉而去拜托施佳珩。

施佳珩義不容辭的承擔起重任,但他反饋回來的消息很不好。林日昇發著高燒,整日囈語,藥石不進,甚至無法進食水米。

楚雲汐著急地幫忙尋找大夫,但均無能為力,直到最後一名大夫以猶豫猜測的口吻道破天機,兩人才恍然明白,他大約是病的恍惚之間起了求死之念。

楚雲汐病急亂投醫,提筆給陳思雨寫了一份信,希望她能提供一些解決之法。滿以為兩人即便做不了夫妻,但到底還是有份情誼在,但這封信卻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情斷意絕便連對方生死都可漠不關心?楚雲汐不免有些心寒。

林日昇陷入了深重的昏迷,每日隻靠下人們強行為他灌入的粥水維持生命,他的身體逐漸幹癟下去,變得很輕很薄。楚雲汐悄悄來看過他兩次,也隻能坐在榻邊傷心落淚。

同意請辭的批複已經下達,他如今已是沒有官階的自由之身,本可以展翅高飛,卻仍舊被自己的思緒困在迷夢中。可知世上最大的枷鎖原是自己的心。

兩人沒敢告訴林月沅,隻能膽戰心驚地瞧著林日昇一日日沉睡下去,終日惶恐不安地生怕有一天他的心髒會被自己扼住就此停止跳動。

希望總在絕望之際到來。

那日楚雲汐好不容易尋了個理由,溜出府來看望林日昇。她每日來時依舊做當日楚長庚的打扮,下人以為是主人在朝堂上所交的好友,倒是對她滿滿的尊敬。

薪俸已停,林府自然也養不起這許多下人,施佳珩做主遣散了大部分,僅有兩三個忠仆還舍不得離去,要送主人最後一程。

她進屋時,幫林日昇整理下衣被,又將一件她與綠妍、碧音趕製的一件新衣放在床頭,等下次施佳珩來時自會給他換好。她順手拿起靠牆邊的掃帚掃起地來。

聽到腳步聲,楚雲汐並沒有驚異,也沒有抬頭,直到她的目光無意間掃到了她的鵝黃群擺和微微露出鞋尖的銀色繡鞋,然後她才看見了對方細挑的影子。她愕然抬頭,手裏的掃帚掉落在地上,啪的一響,安靜的房間裏隻有夕陽日光溫柔的暖意。

楚雲汐嚅囁著喊了一聲:“思雨。”眼睛就酸的睜不開了。

陳思雨笑容淡淡,她將端在手裏的水盆放到桌子上,才轉過身來跟她打招呼。

楚雲汐承認那一刻,她心中充斥的感動是難以言喻的。情愛所帶給她的痛苦印象在此時此刻發生了扭轉,愛可以摧毀一個人,卻也可以成就一個人。人會因此變得惡毒,也會因此變得慈悲。她忽然記起銀穗頂著一頭花白的頭發,喝著一口老酒,淡然而又堅韌地而對她說:我不後悔。

此刻的陳思雨也是一樣,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裏,不用任何言語,笑容裏也滿含著我不後悔的堅定。

於是不必說些什麼,楚雲汐上前給了她一個感激的擁抱。兩人擁抱時一個人笑意融融,一個卻淚水漣漣。

陳思雨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在林府住了下來。楚雲汐什麼也沒有問,但她知道她所付出的,除了不辭辛勞,還有她的名譽和婚姻。

有了陳思雨的照顧,林日昇的狀況有了明顯的好轉。楚雲汐和施佳珩放寬了心,林月沅知道後甚至激動地要過給她磕頭致謝。

他開始重新恢複囈語,時不常地拉著陳思雨放在他額頭的手,嘴裏叫著顧夢影的名字。夜晚沉寂時,她也會在兩人生活過的房間裏默默地懷念那個逝去的女子,她會感傷,會思念,會難過,卻並不會妒忌和生氣,一個為愛犧牲的高尚女子理應得到她最大的尊重。

如果她能一刻不停地記錄下他曾經在夢中默念過得名字,她也許會獲得那麼一絲絲的高興,畢竟他還是惦念著她的時候居多。

林日昇在夢中的湖泊中艱難地遊蕩,在水中漫無目的漂流了幾個月後,他突然發覺湖泊的水竟然在漸漸減少。本來他雖沉浸在湖水中,但卻從未害怕和但有,可如今湖水減少,他竟然心生不寧,整日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