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紋風不動。
吉林太的刀鋒眼看已劈入白眼狼的頭皮,但聽鏘的一聲,吉林太隻覺手中刀如遭雷震,脫飛出去,落入遠遠的草叢之中。
他的右手虎口部位竟被震裂,鮮血迸出。
他抬起頭來,隻見開魯緩緩的將馬刀插回鞘中。
吉林太恍然說:“大哥。”
他不明白開魯為什麼要擊落他的馬刀,阻止他殺白眼狼。
開魯說:“放他走。”
吉林太說:“大哥,你放白眼狼走後,他也會苦練刀法,再來找你複仇的,小弟看來,不如斬草除根。”
開魯大笑說:“我擔心的是白眼狼從此一蹶不振,灰心喪氣,不來找我複仇!”
白眼狼眼中又已凶光大熾。
吉林太說:“為什麼?”
開魯說:“自從草原刀王巴魯特銷聲匿跡,我看,以我現在的刀法,是無敵於天下。我沒有了對手,未免感到寂寞難耐。”
吉林太說:“大哥說的是,隻是倘若白眼狼練成了比大哥更高的刀法,那豈不是不妙,小弟看來還是絕了後患為好。”
開魯說:“草原之上,本來就是強者為王,隻要白眼狼能打敗我,我死而無憾。”
吉林太說:“大哥……”
開魯沉聲說:“不必多言。”
吉林太隻得閉嘴。
開魯居高臨下,看著馬前的白眼狼說:“你走。”
白眼狼現在雖仍是渾身血跡,臉色也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灰敗,但他眼中已恢複了凶悍之氣,他盯著開魯,沉聲說:“你等著,我一定要打敗你,報今日之仇!”
開魯說:“我等。”
白眼狼突然轉身,用他僅存的左手抓住海東青的韁繩,艱難的翻上馬身。
他再看開魯一眼,用力一踢馬腹,海東青便風馳電掣的奔了出去。
月光如水,輪船靜靜的行駛在波浪翻滾的黃海海麵上。
巴魯特仰麵躺在甲板上。
他雙眼望著半空中的明月。
他突然長歎一聲。
他知道,他離家園越來越遠了。
他閉上眼睛。
突聽夜空之中傳來“殺”的一聲鷲鳴,在這月夜籠罩的海浪聲中,這鷲鳴格外悲壯而蕭森。
他急睜開眼。
隻見那隻毛色黑褐的獨爪巨鷲自遠方飛來,在這艘輪船的上方高空盤旋,隨著這艘行駛的輪船前進。
巴魯特向上望去,這隻巨鷲似乎是在圍繞著明月,伸展著巨翅盤旋滑翔。
巴魯特心中不由一熱。
他竟莫名奇妙的對這隻一心要置他於死地,一心要殺他複仇的凶猛的巨鷲產生了親切的感覺,他覺得這複仇者似乎已是他多年的患難朋友。
他不由喃喃說:“大鷲啊大鷲,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你才始終如一的陪伴著我了。”
突然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你感到寂寞麼?”
幸而巴魯特早已習慣了寂寞。
他偏過頭,隻見李玉蓮站在他身旁。她穿著一襲紗衣,一陣海風吹過,她的身體凸凹,若隱若現,撩人心魄。
李玉蓮慢慢蹲下來,嬌笑說:“我來消除你的寂寞,好麼?”
巴魯特看著她,不語。
李玉蓮輕輕伏到他身體上,吻住了他的嘴。
巴魯特卻突然將她推下他的身體去。
李玉蓮愕然說:“巴魯特,你怎麼……不要麼?”
巴魯特說:“你倘若不想死,就不要與我在這甲板上玩樂。”
李玉蓮愕然說:“為什麼?”
巴魯特伸出手,指著夜空,說:“因為它。”
李玉蓮也仰麵躺在甲板上,她順著巴魯特手指方向,便看見了那隻巨大的伸展著雙翅滑翔的禿鷲,她不由驚道:“好大的一隻鳥!什麼鳥?”
巴魯特說:“禿鷲。”
李玉蓮說:“這隻禿鷲為什麼要追著我們的船飛翔哩,大海之中沒有這種鳥啊。”
巴魯特說:“這是額特岡山露天台上的禿鷲之王,他是在追蹤我。”
李玉蓮說:“它為什麼要追蹤你?”
巴魯特說:“他與我有仇,他要複仇!”
李玉蓮奇道:“它是鳥,你是人,怎麼會有仇?”
巴魯特說:“四年前,我上了那座露天台。露天台就是額特鋼人用露天葬法安葬死者的高台,不過不是安葬死者於泥土之中,而是安葬在禿鷲的肚子中。額特鋼人認為這樣,死者就能借助禿鷲這種神鳥的力量進入天堂,禿鷲群攻擊我,我就拔刀殺死了許多禿鷲……”
李玉蓮笑道:“我明白了,所以,這禿鷲之王就要殺死你為他的臣民複仇,是麼?”
巴魯特說:“不錯。他雖然是一隻鳥,但他的凶猛強悍絕不亞於一個勇士。”
李玉蓮說:“他一直追蹤著你,你隻要稍有疏忽,豈不是就要死於他的爪下?”
巴魯特說:“不錯。”
他將雙手枕於腦後,突然長歎一聲,說:“有時,我真的想幹脆讓這隻凶猛的大鷲撕開我的胸膛肚腹算了,但是……家仇未報,我不能死。”
李玉蓮說:“你也有家仇麼?”
巴魯特點頭。
李玉蓮說:“說給我聽聽。”
她側身看著巴魯特的臉:“我早聽說草原上各個家族之間,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結下大恨深仇,你們家是因為什麼原因與那家結下了仇哪?”
她對草原上的家族仇殺顯然很感興趣。
巴魯特沉默半晌,說:“我不想說。”
李玉蓮咯咯笑道:“你不想說就算了,你既然不想死在這禿鷲之王的爪下,那麼這禿鷲之王就應該死了,要它死,實在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