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雙喜說:“你叫她來見我。”
於先生早已習慣了總裁的不動聲色,說:“是。”
他拿起桌上的無線電話,撥通,說道:“玉蓮大姐麼……請到總裁辦公室來。”
黃雙喜在巨大鋥亮的辦公室後的大理石高背圍椅上坐下,正襟危坐。
他這種年齡實在已不適於這種坐姿,而且堅硬的大理石椅也不適於他這種胖子坐但他偏偏喜歡這樣的椅子。
李玉蓮走進這寬敞氣派的辦公室,立即咯咯笑道:“黃老板,三月不見,我覺得簡直過了三十年……”
黃雙喜一見李玉蓮,眼睛便眯成了一條縫,道:“喔,三十年?你怎麼不見變老變醜哩?”
李玉蓮身著一套歐式的袒胸露背真絲裙衣,胸前領口顆顆鑽石,如滿天繁星,襯得她容貌姣好如月。
巴魯特隨著李玉蓮走進來。
他早已換掉了蒙古族服裝,身著一襲銀灰色的金利來西服,腳蹬意大利劍牌真皮皮鞋,留著阿飛式的發型,顯得英氣逼人。
他身長挺拔,麵上卻毫無表情。
他從無邊無際的大草原,黃沙千裏的大沙漠,隨李玉蓮來到這十丈紅塵的香港繁華之地,開始真有點無所適從。
他感歎這世界真是奇妙,竟同時存在這樣兩種截然不同天差地別的地方。
但不過幾天他便適應了。
他是強者。
李玉蓮慢搖著腰肢,走到黃雙喜跟前,依靠著桌子,作性感狀。
她這凶悍殘忍的女人幾乎變得沒有了一根骨頭。
她嬌笑說:“黃老板,我怎敢變老邊醜呢?女人最寶貴的就是青春與美貌嘛,失去了青春和美貌,還有哪個男人會愛呀。”
黃雙喜大笑:“你明白這一點,很好很好。”
李玉蓮說:“黃老板,其實這世界是很不公平的。”
黃雙喜不由愕然說:“你,李玉蓮,竟然認為這世界不公平,哈哈……”
連李玉蓮這樣有容有貌有權有勢有錢有男人的女人都認為這世界不公平,那麼這世界上大多數女人都隻有吊頸子了。
李玉蓮卻正色說:“黃老板,女人隻要人老珠黃,男人便棄之如垃圾,而男人隻要有權有鈔票,就算再老,也有年輕貌美的女人愛。你看,這世界是不是不公平哪。”
她無異於是在向黃雙喜傳達這樣的信息,就算他再老,她也是愛他的。
她這信息實在傳達的巧妙無比。
黃雙喜不由眉開眼笑,連聲說:“對!對!這世界真他娘的不公平。”
李玉蓮深知黃雙喜口出粗言時,不是極怒,便是極喜。
黃雙喜突然說:“喔,我突然記起來,再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
李玉蓮嬌笑說:“明天。”
黃雙喜說:“對!明天。我要為你舉行一個全香港最大的舞會慶祝你的生日,同時也算接風洗塵。”
李玉蓮說:“謝謝總裁。”
黃雙喜說:“不用謝。”他居然連李玉蓮失敗的原因也不問,倒也真是寬宏大量。
李玉蓮說:“總裁,這次我回來,也並非全無收獲,我帶回了一個兄弟。”
黃雙喜說:“哼。”
李玉蓮指著巴魯特說:“他叫巴魯特,蒙古人。”
黃雙喜看了巴魯特一眼,說:“他有什麼特長。”
李玉蓮說:“他自小生長在草原上,深知那裏的情況,我想,下次再進沙漠可能用得著。”
黃雙喜點頭說:“你考慮的很周到。”
李玉蓮笑道:“你誇的我害羞了。”
但她臉上,你就算睜大眼睛,也找不到一絲羞態來。
黃雙喜說:“以後他就是淡水黨徒了,編入你的部下,歸你管好了。”
李玉蓮不由大喜。
她說:“巴魯特,還不快謝總裁。”
她扭著頭看巴魯特無動於衷,眼中卻充滿了憎惡的神色。
她忙回過頭去,說:“黃老板,他是草原上的人,剛來香港……請總裁不要見怪。”
黃雙喜揮手說:“算了。”
巴魯特靜坐在燈光璀璨的大廳的一角,靜靜的吸著煙,對廳內喧囂的紅男綠女如視而不見。
當李玉蓮花枝招展的出現在他麵前,他卻也如其他人一樣說道:“祝你生日快樂。”
李玉蓮說道:“巴魯特,你看,大家都在跳舞,隻有你木頭一樣坐在這裏,不覺得寂寞麼?”
巴魯特說:“我覺得很熱鬧。”
他從千裏草原來到這人的世界之中,就算堵上了雙耳,閉上雙眼,也覺得很熱鬧。
他又淡淡的加上一句,說:“太熱鬧了,熱鬧的讓我感到寂寞。”
內心的寂寞。
李玉蓮怔了一怔,笑道:“那麼,我們來跳舞,你就沒有寂寞的感覺。”
但巴魯特卻放下酒杯,搖了搖頭。
李玉蓮說:“你不是很寂寞嗎?”
巴魯特目光向四周的紅男綠女看了幾眼,說:“我覺得這種寂寞很有滋味,就像是一塊沒有烤熟的牛肉,雖然不合口,卻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巴魯特卻沒有自覺到,他這說話的口吻,已與那馬奶溝監獄中的與他同監的哲學家白拉圖十分相似。
李玉蓮笑道:“想不到你說話還很有幾分哲理……我們還是跳舞吧。”
李玉蓮笑道:“你總會跳你們民族的舞蹈吧。”
巴魯特說:“這裏不適合跳我們民族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