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妮正在看電視,聽到門鈴響,一挪屁股蹭下床,趿拉上拖鞋去開門。她拉亮門燈眯起眼從門鏡上一看,邊拉門閂邊一扭頭朝臥室裏風風火火地喊:“熠亮,熠亮啊,快拿煙泡茶,大哥來啦!”
尤熠光隨著門閃開走了進來,崔二妮回頭一看,不見尤熠亮出來,嘟囔了一句:“這個死木頭疙瘩!”扭著一對滾圓的屁股,顫悠著兩個皮球似的大乳房又去泡茶,又去拿煙。
“大哥,這麼晚了還來——”崔二妮把打火機和中華煙往茶幾上一放,格外殷勤,滿臉堆笑地問,“是不是報喜來了,市裏傳說你要高就,當常委、組織部長呢!有這事兒吧?”
尤熠光坐在沙發上剛點著一支煙,崔二妮端著泡好的一壺茶湊上來,“撲通”一坐,短粗胖的身子擠滿了旁側沙發的空間,探探頭說:“大哥,你要是當了大常委,當了組織部長,就把我調到交通局‘車管辦’去。我沒有大要求,提個小副科級就行……”
“提個副科級幹啥?”尤熠光猛吸一口煙呼出來,在他和崔二妮中間繚繞著,透過煙霧盯了她一眼問,“去摟啊?”
崔二妮這幾天做夢都盼著要進車管辦,要是尤熠光不來就要拽著尤熠亮去,隔著繚繞的煙霧,也沒看出個火候,一拍大腿說:“大哥,你可不知道,那裏賊拉有權,落一個走私車牌照就弄個三萬五萬的……”前幾天有人求她幫忙,她打著尤熠亮的旗號辦了,幹得好處費三萬元。她往前探探身子說:“大哥,你說得對,這是在家裏說話,這年頭誰不摟啊,不摟白不摟,摟了咱倆對半劈……”
尤熠光不耐煩地說:“我怕你摟進去!”
“大哥輕易不來一趟,你嘞嘞些什麼玩意兒!”尤熠亮趿拉著拖鞋走出來,往旁側另一個沙發上一坐,憨聲憨氣地埋怨,“你別一天摟啊摟啊的,長了錢串子腦袋呀!”
尤熠光和尤熠亮是雙胞胎,尤熠光比尤熠亮隻大半個小時,哥倆身材的魁梧勁兒、臉模樣實在難區分,常被市裏人叫混了。細心的人的區別是,知道尤熠亮上牙床有顆凸出來的齙牙,再就是眼眉比尤熠光淡點兒。性格上有很大區別:老大辦事兒活泛,能說會道;老二話遲發憨,忠厚老實,在家裏是受氣包。
“熠亮,你大哥攤事了。”尤熠光把事情過程和打算說了一遍後說,“我看,你就委屈點幫我圓圓場吧?”
“不中!不中……”崔二妮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明白這玩意兒,這叫偷梁換柱,露了餡兒你該怎麼的還是怎麼的,你上頭有人嗎,我家你兄弟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再說,你兄弟什麼樣你還不知道嗎,三扁擔打不出一個扁屁來,叫人家這麼問那麼審,非露兜子不可,你要看我行我去!”
尤熠光有點怒氣衝衝了,把半截煙往煙灰缸裏一撚:“怎麼,我把你們從農村弄來了,我出了事兒你們不管了,看笑話是不是……”
崔二妮爆豆似的不讓步:“大哥,不是那麼回事兒,叫我說,現在不是興用錢填坑擺平嗎!你要用錢,我們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用我們家的人填坑,這事兒就是不行。我明白,打了人家市委書記,倒是進不了笆籬子,起碼也要撤職,一撤職,我們老婆孩子不就……”
尤熠光“啪”地一拍茶幾,怒發衝冠的樣子:“不行也得行!”
“二妮,你這是幹什麼,商量著來嘛,”尤熠亮見大哥發火了,衝著崔二妮說,“你就少說幾句,讓大哥再說說,看看能不能弄好不出事兒。”
“你懂個屁!”崔二妮忽地站起來,雙手掐腰,唾了尤熠亮一口,“這事兒我說了算,說不行就是不行!”
尤熠光忽地站起來:“我們尤家的事兒你少管,就這麼定了!”
“你要這麼定,我就敢告你去!”崔二妮翻臉不認人了,“不光告你這個,連你的祖墳都掘出來曬一曬……”她氣得滿嘴冒著吐沫星兒,斜斜著眼說:“上個月你給我領了個大肚子小姑娘,還騙我,說是一個朋友的女兒未婚先孕,讓男友甩了。我掏著底了,那姑娘小月這幾天直哭,是你們給省裏的大官兒送保姆,大官兒把人家孩子幹大肚子了,弄虛作假!把我惹急眼了,我都給你們兜出來……”
“二妮,二妮……”尤熠亮沉不住氣了,“你就少說幾句,聽大哥的,沒有大哥能有咱們今天嗎……”說著摁崔二妮坐下。崔二妮不聽,“啪”地給了尤熠亮一個耳光,嘴裏罵著:“你他媽也太熊包了,從你媽肚子裏是軟胎下來的呀!別人欺負不說,怎麼也不能讓自己家裏人騎在脖子上拉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