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時間已到,全市公開處理尤熠亮大會還沒有結束,計美娟上班時就和媽媽、小姨打好招呼,晚上要請小林和莎莎吃串兒,喝啤酒,還準備按爸爸、媽媽說的,勸說一下他們這對涉外“閃電婚姻”,她一邁進串店門口,小林和莎莎並肩鼓掌歡迎,小林風趣地說:“嘿,請客的沒來,吃請的倒先來了,東道主,快來坐吧。”美娟先和莎莎握手致歉,莎莎大大方方地用極不流利的中國話說:“沒關係,不客氣。”
小林已經點了一瓶啤酒、烤羊肉串、烤蠶蛹、烤蘑菇、烤紅腸……擺了滿滿一桌子,美娟說:“哥,你點這麼多?”小林說:“沒關係,你請客,我埋單!”美娟說:“真看你是大款了!”說著,隨小林和莎莎各自坐到了餐桌旁,小林起啤酒,美娟和莎莎開始往餐桌的小烤箱擺放烤串。
美娟先試探著問:“莎莎,你嫁給中國人,爸爸、媽媽同意嗎?”
“爸爸、媽媽隻是問問,不管的。”莎莎回答說,“我沒有考上大學,十八周歲就搬出家自己住了,掙錢養活自己,不過,和小林的事情已經和媽媽、爸爸打招呼了,要尊重他們。”
“啊?”美娟問,“打招呼就行了?”
小林說:“打招呼算好的,有的結了婚才告訴家裏,人家是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不像咱們中國人,爸爸不同意就杆兒戲了。”
美娟無語了。
小林說:“美娟,我聽媽媽說你和有個叫葉小冬的事兒了,人家要下海去和俄羅斯人做生意有什麼不好呀?啊?他要是做,哥還可以幫他呢,你不要聽咱爸的,咱媽那邊,你好好解釋解釋,我再幫你說說,當那個公務員有什麼意思,葉小冬幹好了,你也幹,像我和莎莎似的,開個夫妻公司……”
“別胡說——”美娟感到無法勸小林和莎莎,對於自己和葉小冬的事情,在他們麵前似乎也沒什麼說的了。
他們正說著,喝著,烤著,吃著,葉小冬和丁奇峰也來吃串兒。美娟一介紹,小林熱情地說:“別再要桌了,一起烤吧,我們這裏的東西多著兒呢。”
其實,小林是假客氣,正想找機會湊乎美娟呢,美娟心情躁躁中也想找葉小冬,葉小冬半推半就,被小林一拉坐下,丁奇峰也隻好就範了。他們圍著這張六人台邊烤邊吃起來,說來奇怪,很快就隨和起來,隻是丁奇峰感覺上有點兒疙疙瘩瘩的。
小林先開了口:“丁大哥,你是七七級的爺們兒吧?”
丁奇峰回答:“是啊。”
“我看這年齡也該是。”小林問,“嫂子在什麼地方?有孩子了吧?”
丁奇峰直來直去地回答:“離了!”
“噢,離了?”小林問,“是上大學前?”
丁奇峰回答:“是。”
“恕我直言,”小林問,“是感情不和呀?還是當了個陳世美?”
美娟瞧瞧丁奇峰嗔怪小林:“哥,別胡說!”
莎莎挺感興趣這個話題問:“小林,什麼是陳世美呀?”
小林解釋說:“我們國家曆史上有個叫陳世美的,考中了狀元就不要老婆了。”
莎莎連連搖頭:“不好,這可不好!”
葉小冬說:“你們這幫小屁孩兒……”
小林反駁:“你說誰是小屁孩兒,你比誰大怎麼?”
“不對,不對,”葉小冬說,“我是說,你們是些不懂七七級感情的小屁孩兒,沒錯。”然後對丁奇峰說:“師兄,給他們說說你的婚事兒。”
丁奇峰隻好照本實發,講了他農場下鄉參加高考中榜後,當地職工的妻子如何糾纏不讓他上學去,丁奇峰如何好話說盡,吵得雞飛狗跳,凶險不安,無奈隻好離了婚……
葉小冬說,師兄的農場老婆眼光短淺,太短淺,小林說該踹,莎莎說,這妻子是不該要了,美娟剛想問點什麼,丁奇峰站起來看看手表說:“小冬,咱倆要說的事兒找機會再嘮吧,史秘書長在辦公室約我去找計市長,研究開發水田資源落實問題。”在座的誰也沒攔住,小林等隻好送到門口告辭又返回了烤桌……
齊貴山從走出公開處理尤熠亮大會會場,心裏就一直焦躁不安。他越琢磨越覺得給羅平凡寫信的是自己的老婆麻麗,信中列舉的現象和故事都發生在他和老婆之間,嘴架沒少吵,仗沒少打,就是沒公開對外。他邊往家走邊下決心,他媽的,現在大姑娘多的是,幹脆踹了這個娘們兒。又一想,不行,這幾年積攢的錢都在她手裏不說,還有,這娘們兒的脾氣秉性自己是了如指掌,在女人當中,是屬味濃的醋罐子,老爺們兒沾不得女人一點邊兒,平時處事心細如牛毛,體現在這醋罐子特征上尤為明顯,來了股虎勁兒又不怕天不怕地似個母老虎。平時她的同事都說她,沒事兒時咋好咋好,惹著她就像插上尾巴的大叫驢,蹦跳起來沒完沒了。離不成,最終再讓她鬧個身敗名裂,人財兩空,實在劃不來,忍,隻有忍。
這些天來,齊貴山一進家門,麻麗就像一隻愛鬥的公雞,總是找茬兒要出氣似的。這回,臉上現出了五彩情:玩笑、戲謔、開心、教訓、暢朗凝聚在一起說:“怎麼樣?我的大建委主任,我治不了你們這套號的,總有人能治你們吧?羅書記念的那封信,我聽了那個開心呀!我注意看了,那麼多頭頭腦腦的,都像見了貓的縮脖子老鼠!”麻麗是市畜牧獸醫站的副站長,是個事業單位,她是藥劑員,也按幹部管理。這次會議的範圍是計時策定的,規定除教師、醫生外,屬幹部名稱的都參加,麻麗也就有幸到會了。
“是不是……”齊貴山想問,那信是不是你寫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不是找氣生,白問嗎?是她寫的她也不能說呀,忙改口,“人家那些幹部是不是像信裏說的還兩碼事呢!”
麻麗幾乎要點劃著齊貴山的腦門了:“就是那麼回事兒,比如你,你就是有過之無不及,我抓住你幾次小辮子了?你就是屬賣炕老婆的,不摁住你手腕子都不行,提褲子就不認賬。你不泡小姐,那領角上的口紅,臉上的金星哪來的?”她說著得意地一回身,要去擺放飯桌,“行了,行了,以前的事我也不生那氣了,以後有管住你們的就行了……”
“丁零零,丁零零……”電話響了。
“哪位?喲,是你呀,”麻麗接起電話說,“……好吧,我和我那口子商量商量再告訴你。”齊貴山正脫上衣,麻麗轉身說:“喂,貴山,剛才辛彩霞來電話,說是明天省城要舉辦國際服裝博覽會,約我一起去。她家房小虎感冒了,參加完會就一頭紮在床上了,你能不能給我們買兩張今晚七點十分快車的臥鋪票。”
齊貴山帶搭不理地說:“能不能都讓你說了。”
“大老爺們別像老娘們似的,酸臭酸臭的。你說能不能吧,別以為離了臭雞子兒做不成壽蛋糕。”麻麗爆豆似的叫號,顯出很急切的神態和口氣,“要是不能就幹脆點兒,我求別人。”
“能能能!”齊貴山放大聲發泄似的,“你是大爺好不好。”
“不是大爺,是大娘吧?”麻麗戲謔地說完開懷大笑起來,笑得那麼開心,那麼豪放。
齊貴山哭笑不得地拿起電話找人訂了兩張軟臥票,放下說:“我告訴你,聽說這個羅書記要大抓廉政建設,你和房小虎老婆到博覽會上可別買些奇裝異服,也別買那些高檔的東西給我招搖過市惹事兒。”
“嘿,”麻麗冷笑一聲,“看來,還真有怕的人呢!”
……
房小虎對這事兒特別熱心,他親自取來車票,又親自帶車把麻麗和辛彩霞送上火車,接著就給齊貴山打手機:“喂,我的頂頭上司,這些天可讓這些老娘們兒給咱折騰壞了,今晚好好瀟灑瀟灑吧。”齊貴山說:“我家那老娘們兒可是猴精猴精的,能不能你一轉身她們又下車了,設的圈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