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均沾雨露煞人心(1 / 3)

這日,亦蕊按例往永和宮向德妃請安,遠遠地看見雲惠離去的身影。凝秋笑道:“宋格格來得真早,不知請到安沒?”雲惠是榮妃的人,德妃向不怠見,來永和宮請安十之八九都吃上了閉門羹。

剛踏入永和宮,亦蕊便感到陰冷的涼意,請過安後,她在左首坐下。德妃一改往日裏春和日麗般的笑容,嚴肅地牢牢盯住亦蕊。靜寂的空氣中充滿了異樣的味道,令亦蕊不敢抬起頭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德妃似乎有意要打破這尷尬的氛圍,生硬地問:“最近身體安好?”

亦蕊忙答道:“多謝額娘關心!妾身無恙。”德妃揭開茶盞輕輕吹動的茶沫,用茶蓋掩住自己的半張俏臉,唇角逸出:“昨個兒,翰林院事納蘭揆敘向皇上遞折子,推舉你家兄紮合為宮廷侍衛首領,你可知曉?”納蘭氏乃是朝中權貴大族,家族領袖納蘭明珠雖以貪汙罪下獄,但明珠黨羽眾多,紛紛上書,連康熙不得暫時赦免,保官削權處置。由此可見,明珠黨勢力非同小可。

亦蕊誠惶誠恐地答道:“妾身許久未與娘家聯係,不知內情。”

“啪”,一個茶盞摜落在地,德妃重重地喘著氣,怒斥道:“一個小小的侍衛首領,就能收賣人心嗎?”

亦蕊對朝廷政事一無所知,見德妃動怒,忙福身道:“額娘請息怒!”

德妃知道自己情緒過於激動了,收斂一番後,披上了往日慈愛的麵紗,她扶起亦蕊,憐愛地說:“蕊兒,你身為四福晉,應多為四阿哥著想。外間流傳費揚古一家與納蘭氏頗為親厚,萬一被人詬病四阿哥結黨營私,這該如何是好?你是個聰明孩子,該知道怎麼做!”說罷,一臉期待地看著亦蕊。

亦蕊應聲道:“妾身立即修書回府,讓哥哥辭了差事,並交待阿瑪避嫌。”

德妃滿意道:“是個懂事的孩子!來,坐……”納蘭明珠是惠妃的堂哥,明珠黨可謂惠妃強有力的後台。德妃烏雅氏身為包衣宮女時,曾在惠妃所居的鍾粹宮中伺候,更是在那期間,使了手段,得到了康熙的寵愛。如此一來,惠妃怎麼會不恨她,而明珠黨更是紛紛啟奏,指出烏雅氏出身低微,不配為後宮。幸虧烏雅氏肚子爭氣,一連生下兩個皇子,當真母憑子貴。德妃心知自己無母家勢力,若想讓胤禎成大事,她能信任的力量隻有胤禛,當然,也包括亦蕊、李怡琳等人。僅有的幫手,絕不能為納蘭氏所用,否則,豈不變成了幫凶麼?

稍稍緩和僵局後,德妃道:“本宮聽聞怡琳尚未侍寢,是嗎?”

亦蕊玉蘭花般的小臉,“唰”地變得如熟透的柿子般通紅。胤禛與怡琳大婚已有兩月,胤禛卻未踏足緋煙居,實在說不過去。

德妃繼續說:“皇家講究雨露均沾,才能開枝散葉、綿延子嗣。蕊兒貴為嫡福晉,要平衡眾姐妹的恩寵,當然,更要做出表率。”

亦蕊雖身為四福晉兩年,卻直至這兩個月才真正做了夫妻,胤禛與她百般恩愛,如膠似漆,夜夜宿於明月樓。剛開始,她還違心試探胤禛的意向,均被胤禛的甜言蜜語所化解。再後來,連對怡琳小小的愧疚之心也蕩然無存了。聽得德妃問起,不由大窘。亦蕊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辯白道:“妾身勸過了,但四阿哥不聽!”

德妃冷笑道:“哪個男人不愛新鮮,就看女人怎麼做了。”見亦蕊吱吱唔唔地也不應聲,德妃一甩帕子,道:“你別管了,反正從今夜起,三日內,不準再讓四阿哥留宿明月樓,本宮自會安排。”

亦蕊噙著淚,順從中帶著不甘道:“妾身遵命!”

那夜,胤禛興衝衝地回到海定閣,直奔明月樓去。

小禮子和雲雁不約而同地攔在胤禛身前,慌忙行禮道:“奴婢/奴才給四阿哥請安!”胤禛心情極佳,不予計較,說:“免禮免禮!”說罷,輕輕一推小禮子,向十步開外的明月樓走去。

誰知小禮子和雲雁不知趣地又攔住胤禛的去處,雲雁福身道:“稟報四阿哥,福晉……福晉已經歇下了!”

胤禛皺眉道:“剛剛戌時就睡了?”他望向明月樓黑漆漆的窗戶,隱隱透著寂寞的淒涼。

雲雁慌慌張張地應道:“是,是,福晉逛了半日禦花園,倦累極了!”

胤禛見二人神色有異,心中略感不安,喝道:“滾開狗奴才,爺要去哪,用不著你管!”

雲雁與小禮子對望,為平胤禛怒氣,連忙跪下。

沒了“攔路貓”,胤禛順利進入明月樓。西廂裏,燭火已熄,在朦朧的月光中,隱隱見到亦蕊衣冠整齊,呆坐於榻沿。見亦蕊平安,胤禛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拎起手中的酒壺,興致勃勃地說:“蕊兒,你看,這是什麼?是額娘親賜的文君酒!”胤禛隨意拿了兩副茶盅,斟酒一飲而盡,讚道:“好酒,好酒,酒味醇和,又不失濃香甘冽,且回味悠長!”他嘖嘖嘴,意猶未盡地說:“蕊兒,其實額娘還是心疼我的。晚膳時,額娘送了我一雙親手縫製的襪子。”原來,今夜,德妃邀胤禛共進晚膳,席間,對他噓寒問暖,居然一句胤禎也沒提及,簡直是十五年來頭一遭啊!胤禛壓抑不住滿腔的幸福,要與亦蕊一起分享,他倒滿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到亦蕊麵前,說:“蕊兒,司馬相如與卓文君是世人羨慕的才子佳人!本阿哥就不信,有女子才貌比得上我的蕊兒。”胤禛已發現事有蹊蹺,特意說些甜言蜜語,逗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