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康熙三十三年正月,也不知是凝秋的話鎮住了怡琳,還是由於雲惠軟禁在采鳳苑,不得出來生事,海定閣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這日,汀蘭、玉蘭奉榮妃之命前來海定閣送補品,在明月樓裏,亦蕊領著李福晉接待了她倆。
亦蕊看著長長的禮單,笑道:“本福晉代四阿哥、李福晉與宋格格,多謝榮妃娘娘好意,改日再親自去延禧宮還禮。”
汀蘭福了福,朗聲說:“榮主子說了,東阿阿膠、一品燕窩,對孕婦都是極好的,特意讓奴婢送來。”凝秋雲雁麵麵相覷,汀蘭這話聽著多不舒服,分明嘲笑亦蕊受寵最多,卻無懷子。凝秋斜睨亦蕊,後者仍麵帶微笑,連連稱是。唉,福晉真是單純。
汀蘭又提及:“怎麼不見宋格格,聽說眼下便要臨盆,榮主子特地讓奴婢帶幾句話,當麵囑咐。”
亦蕊說:“宋格格現下在采鳳苑,你一會過去便是了?”
汀蘭看似愕然道:“采鳳苑還有住人嗎?奴婢剛才路過時,瞄了一眼,氣死沉沉,還以為是廢屋一間呢?”
亦蕊知道胤禛一向不喜歡將家事向外人多說,雲惠軟禁之事也不便相提,遲疑著不知找何借口。
隻聽怡琳對亦蕊笑道:“福晉可知,懷孕的人脾氣特怪。妹妹前幾日也犯了這毛病,奴才們有個什麼動靜,就惹得我心情煩燥,最好他們都出去,讓我避個安靜。想必宋格格也犯了這毛病了,她月份大,更宜靜養。”
亦蕊頜首道:“說的是。不過,一會本福晉派人到采鳳苑去看看,若真是奴才們偷懶,定嚴罰不怠!”
汀蘭這才軟了口氣,行了禮,帶著玉蘭去了采鳳苑。
采鳳苑中,雲惠一見汀蘭,被撲上前抱住嚶嚶痛哭。汀蘭皺皺眉頭說:“莫如此,當心傷了孩子。”
雲惜過來上茶,雲惠見她便惡狠狠地說:“賤丫頭,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再奉茶呢?”雲惜笑笑,垂手側立。
雲惠白了她一眼說:“這裏不用你伺候,下去吧!”見雲惜仍無動於衷,汀蘭向玉蘭使了個眼色,玉蘭手攜著雲惜外頭說話去了。汀蘭是延禧宮掌事姑姑,雖不是主子,但也不是一般宮女可以得罪的,加之玉蘭又塞了好處給雲惜。屋裏就剩下雲惠與汀蘭說體己話,玉蘭則在外把風。
雲惠說:“一屋子的奴才平常鬼影兒也見不著一個,今個兒姑姑來了,反更得臉呢!”
汀蘭說:“別說這話,榮主子讓奴婢來問問,怎麼幾個月也不得空去延禧宮?”
雲惠這下哭啼才月前發生的事,以及她被軟禁的處罰告訴了汀蘭。
汀蘭大驚失色,說:“糊塗啊!那李福晉,今日得見,是個多麼有心計的主,你這點小盤算,早被當做利用的把柄了。”
雲惠抹著淚說:“誰曾想呢?以為就算被發現,她也不能賴在我身上,誰知她如此沉得住氣。”說罷,又絮叨了一陣。
汀蘭“唉”一聲,說:“那現下,你如何打算?”
雲惠兩手一攤,扁嘴道:“我能如何?在這采鳳苑與坐牢無異,奴才雖不敢起加害之心,但無一給好臉色,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汀蘭見這采鳳苑塵土遍地,雲惠身上的衣裳汙漬斑斑,知她失寵後無人照顧。這在宮中已是司空見慣,而何況整個采鳳苑奴才均為德妃安排的眼線。汀蘭憫人之心雖起,但主子交待的事還是得辦。雲惠不知,還有更可怕的事等著她。
汀蘭拿出一個紙包,遞給雲惠,俯耳說:“榮主子私下找人幫你占了一卦,說你這胎懷得定是個女孩。這裏共有九張符紙,燒成符水服下,你肚裏的女孩就會變成阿哥。”
雲惠喜形於色,攥緊手中紙包,說:“當真?”
汀蘭拍拍她的手,說:“伺候的人,奴婢會回稟榮主子,幫你換些可心的。”
過了幾日,榮妃果真讓內務府派了宮女竹意前來伺候雲惠,而雲薇雲惜被派去做了打掃工作。采鳳苑一幹奴才不敢怠慢,認真開始幹活。竹意每日服侍雲惠乖乖喝下符水,那水極澀,難以下咽,但雲惠想到生下小阿哥後的錦繡前程,一咬牙便忍了。
凝秋提醒亦蕊,福晉麵上的事總是要做的,於是,亦蕊開始隔三差五地到采鳳苑探視。亦蕊心善,加之她懷著胤禛的孩子,愛屋及烏,與雲惠接觸幾次便不計前嫌。竹意說懷了孩子要多走動,曬曬太陽,亦蕊便說服了胤禛,讓雲惠的活動範圍擴大到海定閣及臨近的禦花園。怡琳心中不滿,但那親近關懷的功夫,做得比亦蕊還到位,令閣中上下對怡琳的胸懷人品又看高了一分。
這日午時,雲惠剛服下符水,胸口正隱隱泛著惡心。忽聽通傳,亦蕊與怡琳駕到,便打疊了笑臉迎上,說:“福晉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不該在明月樓進午膳麼?”
亦蕊坐下後,說:“今個天寒,本福晉讓禦廚備了個羊肉鍋子,《千金方》中提及:‘羊肉主暖中止痛,利孕產婦’,張仲景也寫了個‘當歸羊肉湯方’。欲借采鳳苑寶地,讓兩位妹妹一同食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