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杯中的秘密(1 / 3)

相識已有半年之久,施穎還從未見過曹原有如此開心的時候,開心到行為舉止均有些反常,而最新的例證就是曹原居然頭一次舍得掏錢給她買了禮物。等終於熬到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曹原便神秘兮兮地從壁櫥裏取出一個塑料袋,遞給施穎說:“你看看喜不喜歡?”

“哇塞,這可是從鐵公雞身上拔下來的毛呀,太珍貴了。”施穎抖開塑料袋,裏麵仍是一個塑料袋,不過是透明的,可以看出包著件衣服,再打開,是件黃綠色的T恤衫,“哇塞,是給我的嗎?我絕對合不得穿,得拿回家供起來。”施穎把T恤衫貼在身上比試,而曹原的房間既無梳妝台也沒有穿衣鏡,隻好走到洗手間對著鏡子照照,“嗯……這顏色稍微有點太嫩了,不過還好吧,反正我也很嫩呀。嗯……好像有點大,尤其是身長……”

“我要的是中號啊,售貨員說沒問題的。”曹原也跟過來倚著洗手間的門框,斜睨著施穎露出一絲壞笑,“這是貼身穿的,你穿這麼多衣服怎麼試得出來,脫下來換上感覺一下嘛。”

施穎不理他,摸著T恤衫左胸口上紅色的馬球手徽標,說:“還是POLO的呐!”

“我也不懂,看許克左一件右一件都是這個騎馬打球的小人,我想應該不會太次吧。”

“嗯,算是名牌吧,他們外企的尤其流行穿這個,簡直像是外企的工作服似的。”施穎左右轉著身子,看著看著就發現了問題,“咦,這個是男式的吧!你是給我買的嗎?”

曹原也很驚訝:“T恤衫還分男女?”

“當然啦。你看啊,”施穎指著T恤衫的領口,“係扣子的地方,如果是左邊壓在右邊上麵的,就是男式的,女式的應該反過來,右邊壓著左邊。”

曹原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領口,發現確實左邊壓著右邊,又把施穎扳過來翻看她的衣領,可惜施穎裏麵穿的不是T恤衫,抱怨道:“售貨員怎麼不告訴我這也分男女呢。”

“你告訴人家你是要女式的了嗎?”

“我說我要買T恤衫,要這個牌子的,售貨員就讓我從一大排各種顏色裏麵挑,我想這種顏色總不會是男的穿的吧。”

“這顏色男的當然可以穿呀,人家以為你是給自己買。難怪,我說怎麼這麼長,男的M號當然比女的M號大呀。沒關係,在哪兒買的?把購物小票給我,我去換一件就行了。”

“早隨手扔了!”曹原有些懊喪,“我看沒多少人知道T恤衫還分男女,再說誰會注意領口那麼點區別,把下麵掖進褲子裏就不顯長了,而且洗了以後還可能縮水呢。”

施穎的講究和曹原的將就正好針鋒相對,她不滿地說:“那怎麼行?這衣服是穿在我身上,我知道呀我會注意呀,總感覺自己錯穿了一件男人的衣服,怎麼可能心裏不別扭呢?”

“那你把它反過來穿唄,右邊的領口就壓著左邊了。”曹原自我解嘲地笑笑。

“那像什麼呀?!”施穎把手裏的T恤衫翻來覆去比劃著,忽然笑起來,“你真笨,反過來穿也還是左邊壓著右邊呀!要不你自己穿吧,應該正合適……”

“我是笨!我也不配穿這麼貴的衣服,你把它扔了算了!”曹原忽然升騰起一股無名火。

施穎驚愕之際心想這天真是個值得記住的日子,自己竟然前後腳收到曹原的兩份禮物而且都是前所未見的,一份是這麼大的男人T恤衫而另一份就是這麼大的男人脾氣,她定下神忙挨過來哄曹原:“好啦好啦,我穿還不行嗎?不再去想是男式還是女式的,我心裏隻想著是你送給我的就好了。”見曹原的臉還陰著,又踮起腳湊到他耳邊說,“以後每次等他們一走我就換上這件衣服,你看,下擺這麼長,我下麵就什麼都不用穿了……”

曹原這才嘿嘿地笑了,抱緊施穎說:“我不信,你現在就穿給我看看。”

喜悅總是短暫的,麻煩才是永恒的,九幫網的人氣和流量確實上了一個台階,但是效益卻丁點兒沒見好轉。團購業務的實質說白了就是一句老話——人多力量大,但是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卻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群眾向來是一盤散沙。曹原和許克近一段最發愁的就是這個問題,看上去熱熱鬧鬧的總有人來發起對某種商品的團購,但是碰巧有一大幫人都要買同一款商品這概率其實相當低,網友常常是興衝衝地來卻發現遲遲湊不齊足夠多的人數向商家討到更低的價格,又不能遙遙無期地死等下去,拖不起的隻好悻悻然先去用高價買了,所以九幫網上發起的團購“流產率”很高,難得形成幾次成功的大規模團購,長此以往,網友就會對九幫網乃至網絡團購這一模式喪失信心,九幫網的黏著度也會大幅降低,正像用一個網眼很大的篩子淘金,引來多少就流失多少,什麼也沒剩下。

辦法也試了不少,苦口婆心地央求商家降低門檻,同時在九幫網上對某些商品大力進行宣傳,變著花樣當“托兒”起哄忽悠網友參加某項團購,至於效果,引用曹原的最正麵最積極的評價就是“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些”,而許克的描述則更為形象——賣東西的牛哄哄、買東西的急吼吼、咱們夾在中間的就成了苦哈哈。曹原暗自嗟歎黔驢技窮,表麵上還是雄赳赳氣昂昂的但私下不止一次向許克和施穎催問有何高招,施穎也一籌莫展,許克總是眉頭緊鎖地說“容我想想”、“再容我想想”。直到“五一”前的一天許克忽然問曹原想不想去喝一杯?有點想法要聊聊。曹原頓時興奮起來,連說同去同去,又悄聲問能不能叫上施穎,見許克詫異便很羞愧地說施穎總怕我和你去夜店學壞嘍,許克笑著說我要告訴施穎她應該擔心的是以後,等你將來有了錢才具備學壞的基礎。

三個人打一輛出租車到了北海後門,穿過荷花市場順著什刹海西沿兒一路向北走,跨過銀錠橋才在北沿兒找到一個還算僻靜的酒吧,在臨窗的桌子旁坐下,許克先問施穎喝什麼,施穎說喝鮮榨果汁,許克自己要一杯百利甜酒,又問曹原,曹原說和你一樣,服務生又插一句加冰嗎?曹原一指許克說和他的一樣。

施穎笑著問許克:“剛才路過的一家好像有女孩兒跳豔舞,特不想走吧?抱歉啊,要是我不在你們肯定不會來這麼肅靜的地方。”

許克笑答:“我們選什麼地方不取決於你在不在,而取決於我們想幹什麼,今天是要辦正事,當然得找家不吵的。”

服務生端來果汁和酒,曹原其實根本不知道點的是什麼,見自己和許克麵前都隻是一個不大的杯子,裏麵淺淺的半杯酒,中間還摻有幾個冰塊,便問許克:“這麼點兒,夠喝一晚上的嗎?”

許克說:“我現在擔心的是咱們聊一晚上夠不夠。”

“那幹嗎來這兒呀?在公司咱們聊三天三夜都行。”曹原似乎一點都不覺得他那個窩環境欠佳。

許克笑而不答,三口兩口便喝完了杯裏的酒,拿著酒杯晃動剩下的幾個沒化開的冰塊,然後招呼服務生:“請拿幾個空杯子來,至少三個吧,要塑料的不透明的,謝啦。”

既然說至少三個,服務生便一個也不肯多拿,三隻塑料水杯,一紅一綠一藍,擺在桌上。許克從錢包裏取出一塊錢紙幣,仔細揉搓成小小的一團,然後請曹原和施穎背過臉去,等讓他們轉回來之後說:“好了,咱們玩幾個智力遊戲,這三個倒扣著的杯子中有一個底下罩著那張一塊錢。曹原,你先猜一下是哪個杯子,隨便猜。”

曹原搞不清許克要玩什麼把戲,猶疑的目光在三個杯子和許克的臉上移來移去,像是在問真的隨便猜嗎、就這麼簡單?最終用手一指綠杯子,算是押了寶。

許克又對施穎說:“你也參與一下,從另外兩個杯子裏麵隨便挑一個翻過來。”

施穎沒像曹原那樣猶豫,伸手就把紅色杯子翻成杯口朝天,三個人的目光聚在一處,紅杯子下麵空空如也。

許克鬆了口氣,說:“運氣不錯,可以接著玩兒下去了。已經知道紅杯子是空的,所以那一塊錢不是在綠杯子下麵就是在藍杯子下麵。曹原你聽好,你現在有第二次機會,可以重新選擇押哪個杯子,我的問題是,你是堅持剛才選的綠杯子不改,還是改選藍杯子?”

曹原又一次猶豫起來,苦笑道:“選擇真不是件好事,我從小就不願意做選擇題,連胡亂發揮的餘地都沒有。”他想了想,賭一把似的說,“不換,就是它了!”

“為什麼不換?”許克問。

“紅杯子裏沒錢就證明錢在綠杯子裏的可能性更大了,一塊錢剛才在哪個杯子裏現在也還在那兒,施穎翻紅杯子的時候難道你能變戲法把錢從綠杯子變到藍杯子裏?不管對錯就是它了。”

“曹原你傻呀?!當然應該換啊!”施穎急了,“剛才你是從三個裏麵選一個,概率是三分之一;現在肯定紅杯子裏沒有,你是兩個裏麵選一個,概率就是二分之一了呀,你當然應該重新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