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克鬱鬱地說:“但咱們的辦法我感覺不對頭。現在是專揀軟柿子捏,找那些小型的隻進行一項活動的商戶,盯著人家把差價付過來。曹原你意識到這樣做的問題了嗎?小商戶即使按時把每級台階的差價付給咱們,量也很小,杯水車薪無濟於事,而且小商戶小本小利的,剛嚐試與九幫網合作第一項活動就被咱們催逼得太狠,人家以後還能有積極性嗎?相反,那些財大氣粗的大商戶同時有好多種商品在做活動,受益最大,咱們反倒不敢去惹他們,而會員累積的返點也主要來自於大商戶的活動,導致大商戶活動越多咱們欠會員錢越多,這就惡性循環了。”
曹原聽許克這麼說反而高興起來:“對呀許克,你的腦子當真比我的好使,咱們就是應該把心思都放在這些具體問題上,不斷出現新問題恰恰證明九幫網是在前進,隻要想出辦法解決跟商戶結算的問題,咱們不就又打開一個新局麵了嗎?”
許克露出一絲苦笑:“可這樣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剛翻過一座山,卻發現眼前是一座更高的山。曹原,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許克猶豫片刻才低聲問道,“咱們是不是應該設一個deadline?”
“呆——呆到爛?”曹原磕磕絆絆地重複一遍,這個詞顯然超出了他大腦裏極為有限的英文詞彙儲備。
“Deadline,死線,就是最後期限的意思。我是想,咱們是不是應該大致設定一個目標,比如說到今年年底,要麼拿到融資,要麼盈虧平衡……”
“當然應該設定目標啊,”曹原隨即警覺起來,“那如果年底這兩條都沒實現呢?”
“那……”許克遲疑著說,“那可能就說明咱們的方向有問題。我想,如果真出現那樣的結果,咱們是不是……嗯……就先停一下,以後再……再找機會?”
曹原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你是說,到年底就要完全放棄?”
“你別急,我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結果,但是我們不能意氣用事,還是應該理性地判斷形勢做出決策。就像炒股一樣必須要事先定一個止損點,跌到那兒就必須下狠心割肉,不能一味被套下去把本錢、時間、精力甚至信心全都賠光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而是應該及時抽身,用剩下的本錢在以後的時間裏去做更有意義的事。再比方,如果你有一位——哦不,是我有一位親人得了不治之症,以現在的科學技術水平已經證明沒有希望,應該怎麼辦?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維持他的生命其實是維持他的痛苦,還是應該讓他安樂死,讓他和我們大家都得到解脫?”
“所以,你打算割肉了是嗎?你打算對九幫網來一個安樂死那樣你就徹底解脫了是嗎?”曹原愈發激動不已,幹脆站起身在屋子裏快步來回走,像隻困在籠子裏的狼。許克心裏也很亂,更不知如何讓曹原冷靜下來,隻好呆呆地看著他。
“我他媽不炒股,不僅是因為我沒錢,還因為我從來不願意把命運押到我無法控製的事情上,所以我也不願意給別人打工。買股票是投資給別人,而創業是要讓別人投資給咱們,自己幹嗎搞止損點?凡是創業的都有病,但咱們和醫院裏躺著的那些病人不一樣,他們沒誰願意得不治之症,可咱們是明知道創業有多痛苦卻偏要創業。”曹原忽然停住腳目光灼灼地甩出一句,“咱們創業的,找死都不怕,還怕等死嗎?!”
許克被曹原最後這句話深深地震撼了,連曹原也怔住,仔細回味著自己無意中迸發出來的這句擲地有聲、熠熠生輝的豪言壯語。“找死都不怕,還怕等死嗎”這十個字日後成了曹氏語錄中的經典,時時被他拿來鞭策自己與同仁。
“但是,設定deadline是很常見的做法,總不能無限期地耗下去。”許克眉頭緊鎖,愁容不減。
“我不同意,什麼‘死線’,哪有這樣的道理?非要現在拍腦袋隨便定個日子,到時候明明還沒死卻必須自己把自己弄死?這不是有病嗎?我不信這個,我寧願熬到死、‘呆到爛’,也不搞什麼deadline!”
許克頗有一種秀才遇見兵的無奈,說道:“曹原,沒信念是不行,但是光憑信念也不行,還是得有具體方法。”
“這我完全同意,但你提的不是方法問題而是原則問題,你不是在談怎麼找方法、找什麼方法,而是還要不要找方法。我們之所以還沒找到方法,不是因為我們笨,更不是因為天底下不再有方法了,而是因為我們做的本來就是很難成功的事兒!但是再難也要做下去,這是咱們自己的事業、咱們自己的船,朝哪個方向劃都可以商量、都可以改、都可以聽你的,但是,咱們決不能再上別人的船!這一點,沒商量!”
“其實還有一個折中的選擇。”眼見越談越僵,許克隻得退而求其次,“我回到外企去打工,九幫網也繼續幹下去,我盡量做到兩頭兼顧。曹原你想啊,這樣對咱們絕對利大於弊,我在外企拿的收入可以源源不斷地投到九幫網,還可以利用外企的資源,不說別的,九幫網的日常費用我就可以想辦法讓外企報銷不少,光這一項就能大大減輕咱們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