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給我打過一次電話,聊了聊,也讓我把剛才的建議轉告你,別的沒什麼。”許克含混地一語帶過。
曹原沒在意,追問道:“大勢已去?”見許克麵色凝重地點點頭,曹原不禁苦笑,“這麼說上次在小湯山的會上我的表現簡直就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許克一時語塞,正在猶豫是否該變被動為主動把話題引向自己事先設計的方向,卻聽曹原冷不丁問道:“哎,你知道程嬰和杵臼的故事嗎?”許克懵懂間根本無暇反應,曹原已經一撇嘴:“靠!你們這些留過洋的就是沒學問,那我隻好深入淺出給你講個大概吧。古時候有一個大忠臣,被一個大奸臣陷害,滿門抄斬,隻剩下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由這位大忠臣的兩個門客收養,知道門客什麼意思吧?就是馬仔!這倆馬仔一個叫程嬰,一個叫公孫杵臼,倆人就商量,公孫杵臼問程嬰,‘舍身取義和忍辱負重,哪個容易?’,程嬰就說死還不容易,一閉眼萬事皆休什麼都不用管,忍辱負重可就難多了,背著罵名吃苦受累最後還不見得能達到目的。公孫杵臼聽完就說咱哥倆這麼好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歲數比你大你就尊一回老,就讓我揀個容易的你去幹那個難的吧。程嬰自己剛好也有個幾個月大的兒子,就把親生兒子交給公孫杵臼,自己跑到奸臣那兒去告密,說公孫杵臼帶著的那個嬰兒就是忠臣的孩子,奸臣正要斬草除根一聽就立刻把公孫杵臼和程嬰的兒子都給抓去殺了,程嬰就成了被萬人唾罵的又賣主又賣友的卑鄙小人,帶著那個真正的忠臣的孩子躲進山裏,辛辛苦苦撫養教育那個孤兒十幾年,最後孤兒終於長大成人把奸臣殺了為他全家報了仇。聽明白了嗎?我的敘述還清晰吧?”
許克哭笑不得:“這不就是趙氏孤兒嘛,你乍一說‘杵臼’什麼的我沒反應過來。”話一出口許克才終於徹底反應過來,他明白曹原拋出這個典故的用意了,心裏不禁泛起一陣陣酸楚。
曹原卻嘻嘻哈哈地說:“哎,你知道我為什麼講這個故事嗎?它說明了親子鑒定這一技術的重要性,古時候科學不發達,教訓慘痛啊。”許克沒有任何回應,曹原悶頭在桌上拿起一張紙從中間一撕兩半,然後筆走龍蛇地分別在兩邊寫上“舍身取義”和“忍辱負重”,攤在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未幹的字跡說:“我也來效法一下古人。許克,你說吧,舍身取義和忍辱負重,哪個容易?”
許克還是不說話,胳膊肘搭在桌上一手一張輕輕按住兩張紙,下意識地把紙在桌麵上滑動,過了好久才說:“格裏菲斯那老家夥要是在場就好了,他應該把這兩張紙也珍藏起來。”
“那可不行,在九幫網曆史上這些有紀念意義的文物怎麼能都流失到國外去?這兩份咱們留著,一人一份。我看也不要計較哪個容易哪個困難了,覺得各自適合幹哪個就選哪個,許克你歲數比我大我就尊一回老,你先選吧。”
這幾天許克已經在腦海裏進行過好幾場沙盤推演,自認為把曹原可能的態度都已經考慮在內,卻絕沒想到會出現眼前這種局麵,不禁懷疑自己究竟是否真正了解曹原這個人。曹原見許克不表態,便語調低沉地說:“九幫網雖然還不能說已經長大成人,但已經遠不是嬰兒的階段了,也不應該說是孤兒,就算沒了媽,爹還在啊,隻是投奔到漢商網以後就成了典型的寄人籬下,孤苦伶仃地要是沒人照應著遲早得自生自滅,我就是對這個放心不下。說舍身取義有點兒言過其實,沒那麼嚴重,毫發無傷、錢財無損,不過是‘下課’而已,說好聽點兒還是功成身退。說忍辱負重嘛也有點兒過了,談不上有什麼‘辱’,但辛苦受累是真的,少不了為保住九幫網這點骨血在漢商網委屈求全。以上就是我對這兩個角色的理解,許克,你挑吧,留一個給我就行。”
許克仿佛一尊蠟像似地呆坐不動,隻有眼珠不時錯動一下,目光輪流在兩張紙上逡巡。曹原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輕輕地把寫著“舍身取義”的那張紙捏起來,看了看,仔細地折疊好,塞進西服口袋裏,說:“就讓我來送這個又容易又適合我的角色吧,不願割合也得割合,不想走人也得走人啊。”
“曹原,這未免太委屈你了,九幫網沒有你根本就走不到今天。”許克終於開了口。
“許克,沒有你九幫網就不僅走不到今天也走不到明天更走不到後天,為了九幫網的將來,為了讓九幫網盡可能繼續朝咱們心目中的那個樣子走,就讓我享享清福,你自己忍辱負重吧。”
許克忽然提高聲音:“如果咱們再堅持一下、抗爭一下,怎麼樣?大不了你和我一起走!沒有了咱倆,九幫網還是九幫網嗎?漢商網還會有興趣買嗎?凱蒙他們不會不掂量著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