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莫名其妙的變化(1)(1 / 3)

事後回想起來,我真有點害怕,因為從那個時候起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了,我成了一個(請願諒我仍然用這個隻用來表示高貴的人類所用的專用數量詞)公羊,我的頭頂上長出了角,那是兩隻短短的斜著向上長的角,很硬,也很尖銳,顏色成栗色,根部大,尖兒上小。因為不太明顯,所以如果不仔細查看,一般人是不會發現的。除過頭上長角外,我的臉膛也發生了變化,原先我的臉基本上是方園型的,可是現在卻成了棗核型,上麵大,下麵小,臉成了一條仄綹兒,兩隻眼睛幾乎長在臉的兩側,耳朵向兩邊斜刺著,就象兩把飛刀隨時準備著向什麼地方飛去。我的下巴更是變化明顯,原來我的下巴上隻有稀稀落蒎的幾支胡須,可是現在卻長出了密密的白胡須,那些胡須當然是向下長的,真正是山羊胡子,一小把兒,潔白如玉,就象寒冬臘月下的雪。如果說我的臉還與人的臉有點相象,那就是在我的臉上還沒有出現什麼白白的硬毛,但我想那可能是遲早的事情,因為我明白既然在我的身上已經有了某種變化,那就說明這種變化還會繼續下去的。而且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客觀規律。不是我不想變就不能變的。在我的胸脯和腿上胳膊上,雖然還沒有全部長有硬毛,但也已經有了茸茸的細毛,那些細長的白毛使我的皮膚變得有點粗糙和堅硬,用手一摸竟然刷刷作響,就象用紗紙打磨鐵件一樣。我的手背上原來是光光的皮膚,現在卻也在那皮膚上長出了一層細細的白毛,地衣一樣鋪在我的手背上。這情形讓我想起了大鬧天宮的孫悟空,我記得他的手背上就長有紅黃色的細毛,他在碰到什麼難題時常常在那手背上用手搔搔,好象那兒隱藏著什麼重大的機密和良方。但是我卻沒有象他一樣用手在那兒亂搔。

除過這些明顯的變化以外,在我的身上還出現了一些變化,那就是我不知為什麼竟然一下子對青草生出了某種濃厚的興趣。如是要是讓我出外到野地裏去,隻要一聞到青草的味兒,我全身的細胞都會被調動起來,我的口水就會直流,我脖項上的喉結就會咕咕地亂動,一會兒上去了一會兒又下去了,就象一個滾珠軸承在運動著。我的鼻子就會噴出一陣一陣的鼻息,我真想爬到地上去啃上幾口青草。可是我明白我是不能那樣做的,我明白如果那樣做的話,我就會一下子從人過渡到羊,從此說不定會失去人形而成為一個真正的羊。從另一方麵來說,我現在還是一個真正的國家職工,我還在銀行信貸科擔任著科長的職務。為了不讓人們知道我的變化,我想盡辦法盡量保護我自己,例如我穿長袖衫子,手臂盡量不露出來,我在臉上戴了墨鏡,又堅持用剃須刀把胡須相隔一兩天剃上一次。在頭上我更是別出心裁,我用梳子把我的長發梳理得能把那對犄角遮住,盡量不讓人看出來。我記得我在戴了眼鏡第一次走進辦公室時,辦公室裏的人們都露出了驚奇的眼光,但我盡量裝得沒事人一般,大概因為我沒有把眼鏡當作一回事,所以辦公室裏的人也就沒有當一回事,一兩天後,辦公室裏的人們就已經對我的眼鏡適應了。從這件事上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你不管出現什麼變化,遇到什麼棘手的事兒,你首先不要驚惶失措,首先要保持鎮靜。隻要你的心靜了,那就不會發生多大的事情。

當然在我的身上的變化還遠遠不至於這些,有一天清晨我從睡夢中醒轉後,忽然又發現自己的腿變細了,腳也變小了,褲子穿在我的腿上寬大的就象麻袋片,隨風亂動。鞋子也沒辦法再在腳上穿了,因為那些鞋子現在穿上去已經沒辦法再走動了,成了真正的拖鞋,我隻得把早先自己穿過的鞋子找出來穿上。妻子見狀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就象銅鈴,她把我的腿和腳看了又看,忽然就嗚嗚地哭了,邊哭邊說:“你這樣變下去可咋麼生活呀!你還倒底是人不是人?如果銀行的人發現了,你還能在那兒幹下去嗎?要不你趁早離開吧,回家我來養活你怎麼樣。”我用手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子,聲音尖尖地說:“那不行,我必須要工作。我不能不工作。因為現在還沒有人對我說什麼不讓工作的話。我估計人們目前還沒有發現我的變化的真相。他們至少還蒙在鼓裏。所以我要盡量把自己偽裝起來。”但妻子卻憂心怔怔地望著我,半天不說話。我知道她目前已經在開始考慮自己的出路了,她明白我現在的樣子已經無法再和她生活下去了,但是我知道她又不忍心把我一個人丟下,因為我們畢竟作了好多年的夫妻,夫妻之間的那種感情是無法忘懷的。但是她目前仍然沒有什麼良策來治我的這種奇怪的病。而我為了保密又不讓任何人知道我的這種變化,更不能上醫院去看病。而且我也明白我的這種病是沒有辦法看的,世上哪有人變成羊這種奇事呢?沒有的。如果說有的話那隻能存在於文人的文學作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