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地獄——東西廠(1 / 3)

燕王朱棣以“靖難”的名義奪取帝位,這是違背封建宗法製度傳統的,因而他對臣下是否在誹謗他,是不是忠心為他辦事,一直耿耿於懷,認為有必要加強特務統治。他除了恢複錦衣衛外,又在永樂十八年(1420)於北京東安門外設立東廠,由親信太監掌管,皇帝直接指揮,專門“緝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

提督東廠的太監由司禮監派出,下屬稱之為“廠公”或“督主”。廠公有皇帝特頒密封牙章一枚,有重要事件須上奏皇帝,以此鈐封,可以不經過任何手續,直接送到皇帝本人手中。東廠內部機製相當簡單,廠公之下,隻有掌刑千戶一名,理刑百戶一名,及掌班、領班等,東廠的骨幹力量便是專門出外緝訪的役長(又稱擋頭),有百餘人之多,每一位役長又有番子(也稱番役,或幹事)數人,總計東廠常製有一千多人。這些役長及番子原來都是從錦衣衛中挑選出來的“最輕黠猾巧者”,從此也可以看出,東廠的設立就是朱棣直接剝奪與製約錦衣衛力量的一個重要措施。東廠直接受命於皇帝,不受任何外廷機構節製。除皇帝之外,普天之下的百官平民都是東廠偵緝的對象。

東廠不僅在機構及人員配置上更加精幹合理,而且在偵緝行動上製定了相當嚴密的製度。如每月初一東廠都要集中布置當月偵緝工作,廠役在東廠內抽簽決定所負責的地盤。在文獻記載中,我們可以發現,東廠廠役的工作種類都有特殊的名稱。例如監視朝中各部官員會審大獄及錦衣衛拷訊罪犯者名為“聽記”,在各處地方官府訪緝者名為“坐記”,至於某位官員有何舉措,或某城門捕得要犯,胥吏記錄上報東廠者名為“打事件”。

在任何時代的日常生活中,不可能時時都有驚心動魄的事件發生,無事可做的廠役們便將毫無情報價值的日常瑣事記錄在案,向皇帝彙報。如某地失火或遭雷擊,皇帝當天也能知曉。至每月底,廠役還要特別奏報京師當月糧米油麵之價。平時,廠役番子上報事件後,廠公首先審閱,經過潤色之後方上送皇帝,但如有要事,即使在深夜宮門關閉之後,廠役也可從門縫中塞入,宮人接到後,立即交予皇帝本人。因此,東廠人員高效率的工作,使深居皇宮內院的帝王對外邊發生的一切可以說是了如指掌。顯然,東廠的設立使明代特務政治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朱棣在偵緝臣民隱事方麵的手段的確超過了乃父。

偵緝他人隱事這種不光彩的勾當,吸引了大批地方上整日尋釁滋事的潑皮無賴,這些人自然而然地成了東廠役長、番子們的幫凶。於是他們就勾結起來,利用皇家鷹犬的身份,幹起了敲詐勒索的勾當。當這些無賴打探到某家一樁隱事之後,即稱獲一“起數”,由番子負責向役長(即擋頭)彙報,擋頭則根據情報的價值支付銀兩,這叫“買起數”。然後,這些無賴就帶領番子至此家周圍進行監視,在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後,番子們就衝入該戶人家,加以拘捕審訊。如不立即交納足夠的賄金,就私動慘刑,並授意其誣陷周圍富戶,如果能撈足錢財,即告無事,如若沒有油水可榨,即交於錦衣衛監獄處置,其性命便再無生還之望。

東廠之設充分顯示出朱棣過人的心機,一方麵無論廠公,還是下屬番子,隻有權偵緝,而無權審理處置;另一方麵東廠偵緝範圍極廣,但隻對皇帝彙報負責,不受其他朝廷機構的約束,其結果是大大增強了皇帝對臣下的監視及控製,一切決定都出於皇帝本人,這樣就從根本上杜絕了任何機構(包括錦衣衛)的僭越專斷。因而,在這種意義上,東廠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特務機構。

天啟年間(1621-1627),魏忠賢閹黨專政時期,東廠製造的禍害達到了極端慘重的地步。東廠對於反對魏忠賢閹黨的官民,鎮壓尤其殘酷。許多反對閹黨的官員,都是被東廠隸役誣陷,強加以某種罪名,然後逮捕交錦衣衛的北鎮撫司審訊拷打,折磨至死。左副都禦史楊漣、左僉都禦史左光鬥等人上疏彈劾魏忠賢,魏閹就指使其黨誣蔑楊、左等人受遼東經略熊廷弼的賄賂。當時,熊廷弼因在遼東與後金的戰事中吃了敗仗,被捕在獄。魏忠賢借此興起大獄,把楊漣、左光鬥等六人逮捕下獄。一時緹騎四出,凡是與這六個人有關係的,都被跟蹤盯梢,隨時都有送命的危險。楊漣如楊漣被捕後,特務馬上監視他的親家陳愚,而他的朋友竟有因為怕牽連而自殺的。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的親戚朋友除少數幾個有血氣的外,大多是關門閉戶,如大禍臨頭,連探問一聲都不敢,更別說出力營救了。在獄中,楊、左等人受盡酷刑,每五天就被拷打一次,每次都是扭、拶、鐐、夾、杖等刑罰輪換著施用。舊傷未愈,新創複加,到後來審訊時,一個個都無法跪起,隻能戴著桎梏平臥堂下。六人除一人自殺外,其餘全在獄中被折磨至死。楊漣死時,土囊壓身,鐵釘貫耳,慘狀令人發指。天啟六年(1626),魏忠賢再次興起大獄,把周起元、周順昌等七人捕捉下獄。這次的特務偵緝比前次更加嚴密,從被捕人的家鄉到京城內外,都布滿了東廠的特務,到處都籠罩著一片陰森恐怖的氣氛。這次被抓的人,也一個個被害死於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