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樸素的深棕棉衣,除了腰間係著的那一塊玉佩,全身上下並沒有一點裝飾,眉眼中帶著幾分精明算計,更多的卻是對葉畫的欣賞,他雖然住在葉府的日子不長,可旁觀者清,葉府內宅的鬥爭,他雖不十分有興趣,卻也可以了解七八。

他將眼光投向葉畫,隻見她一身水藍衣裝,襯著那張清冷而絕麗的麵容更顯得她如天上降落凡塵的仙子,美的驚人,若說不好,隻是她的美太冷了些,冷的沒有絲毫溫度,在這大冬天的看了不由的會讓人心生寒意。

正是她小小年紀就這樣的冷,給她整個人披上一層神秘的麵紗,這是個讓人無法看透的女子,越是看不透,他越是有興趣。

在他欣賞葉畫的時候,葉畫根本連一絲表情也不想施舍給他,對他,隻有厭惡和憎恨。

若不是想報仇,她根本連看也懶得看他一眼。

此刻,她恨不能挖他的心,掏他的肝。

“我家姑娘是什麼人,豈容你一個外客來說!”夙娘冷喝一聲,手不由的握了握袖中暗藏的匕首。

“夙娘,我們走。”葉畫轉身欲走。

感受到葉畫的冷淡和排斥,他倒並不覺得十分生氣,本來他一個外客夜見葉府女眷就是不合禮數的事,弄不巧就要毀了葉畫的名聲。

葉畫的名聲毀不毀他不在意,他在意是像葉畫這樣美麗和聰明的女子才能配得起他慕容昀。

是,他是慕容昀,不是趙昀。

比起太子裴鳳祈,他的身份並不輸給他,總有一天,他會打敗慕容青離登上帝位,到時候他或許會許葉畫一個皇後的位置坐坐,當然,那要看葉畫識不識趣。

臉上閃過一絲微妙難尋的表情,他笑了笑道:“葉姑娘,你果然聰明,下得一手好棋,使了這高明的離間之計,倒省了自己動手。”

葉畫忽然停止了腳步,看了他一眼,她有些不明白,為何她前世會看上這樣一個惡毒的偽君子。

不管是利用葉光耀挑起葉景兩家紛爭,還是想利用父親去皇帝麵前告個狀,最終目的就是想除掉鬼王,隻可惜,縱使他機關算盡做了幾手準備,卻還是功虧一簣。

父親到現在都不知道手裏的那份有關鬼王勾結慕容青離的密報其實是趙昀的算計,趙昀現在的身份不過就是君山書院的先生,他怎麼敢自己拿密報送給父親,唯有費盡心思,輾轉送到。

其實父親當時是有所猶豫的,因為對付鬼王就是變相的助了太子,不過她怎麼可能讓他的陰謀詭計得逞,所以那一天,她去找了父親。

父親本來就膽小懦弱,又兼耳朵根子軟,她幾乎不用費什麼力氣就徹底打消了父親密報皇帝的念頭,不過,那會子她不可能告訴這幕後主使之人就是趙昀,因為此刻的父親對趙昀的人品很是信任。

眼睛帶著嘲弄和冰冷,她淡淡笑道:“看來先生對我葉府的事很在意呢,莫不是先生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癖好,專好打聽別人家的隱私?”

“葉姑娘好毒的嘴。”說著,輕輕一歎,自嘲笑道,“在下真的對貴府沒有什麼興趣,在下隻是對葉姑娘你有興趣?”

“哦?”葉畫唇角一挑,直接道,“我對先生並無半點興趣。”

“現在沒有,說不定以後就有了。”他話說的雖皮賴,語氣卻無半點皮賴,相反,他的眼睛看她的時候極真誠,真誠如最明淨的水,清澈見底。

若說這樣的真誠在前世隻會讓葉畫感動,而如今葉畫隻會感到想吐。

就是這樣一雙看似真誠實則虛偽的眼睛一次次騙了她一步步墮入深淵泥潭。

又聽他道:“葉姑娘莫要怪我唐突,我說那樣的話絕不是想置葉姑娘於任何險地,我隻是想告訴姑娘,我很在意你,我怕這會子不說,以後也沒機會說。”

葉畫懶洋洋道:“先生抬愛了,葉畫承受不起。”

“葉姑娘莫不是對在下有什麼誤會?”趙昀心中勾起第一次見葉畫的情景,心中疑惑重重,他竟不知哪時得罪了她,讓她對自己如此排斥,今夜他不過是想來解除誤會和表白感情的,可是好像起了反作用。

頓一頓,又補充道:“在下自問從未惹過姑娘,隻是簡單的想跟姑娘交個朋友罷了。”

葉畫紅唇一勾,冷笑道:“先生想多了,你我不過是陌生人而已,何談朋友二字。”

“姑娘……”夙娘輕輕在葉畫耳邊耳語一句,葉畫微微點頭,眼神微不可察的輕輕一飄,黑暗處有個身影一閃而過。

另一邊,葉瑤池剛剛從德音閣出來,因為心情鬱結,便打發了下人隻留下秀妍一人陪她散心,怎曾想能讓她撞見這樣令她瞠目結舌,精神為之一震的事。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葉畫會不顧名節,在深夜私會男人,私會的還是住在澄心院的先生趙昀,若讓這樣的事傳出去,看看阿祈還如何能娶這個放蕩的女人。

她真是不懂,也很是瞧不上葉畫這樣的行徑,她都已經擁有了阿祈那樣好的男人了,怎麼還要勾搭上趙昀,母親說的沒有錯,葉畫就是個天生的狐狸精,生來就是勾引男人的。

不管是好的壞的,香的醜的,她都會耍盡狐媚手段去勾引。

“葉畫啊葉畫,今日叫我撞見了你這番醜事,真是老天爺開了眼,天賜良機啊!休要怪我這個做姐姐的無情,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姑娘,這七姑娘真是太不要臉……”

“噓,小聲些。”葉瑤池害怕驚到葉畫和趙昀,示意秀妍噤聲,唇邊劃過一絲冷笑,又吩咐道,“這樣的好事,還不去叫人來看看。”

秀妍會意,連連點頭,蚊子似的哼了一個字:“是。”

葉瑤池靜靜立於暗處的大鬆樹後頭,一雙眼睛恨不能吃了葉畫似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素來溫柔大方,寬厚仁慈,眼裏從來也沒露出過這樣可怖的光芒,隻可惜,沒有鏡子,若讓她自己看到自己的眼神也要嚇壞了。

“阿祈,我多想讓你看看葉畫的真麵目,她根本就是個蕩婦,隻是你不在,不過,沒關係,你不在,我幫你揭穿她的真麵目。”

正想著,忽聽葉畫輕輕的喚了一聲:“二姐姐,你來了,怎麼也不出來?”

葉瑤池悚然一驚,心緊張的不由砰砰跳了起來,她都已經隱藏的這樣好了,葉畫怎麼知道她在這裏?

她呆在那裏像一根木頭直直的杵著,出來也不是,不出來也不是,急得頭上直冒汗。

完了,這千載難縫的機會竟然就這樣沒了,既然被人看見了,她就算再不願也隻能硬著頭皮走出去了。

定一定心神,她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了出來。

“七妹妹,你倒有閑情逸致,這大晚上的是和誰在說話呢?”

她複又端起名門淑女的作派,步態優雅,聲音亦優雅,於優雅中又夾了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連看也不願多看趙昀這個窮先生一眼。

葉畫開門見山,冷聲一笑道:“到底是姐姐眼神不好,還是故作清高,眼裏沒人,你昨兒才拜見過趙昀先生,今日怎麼就不識了?”

葉瑤池嘴角扯出一個幹幹的笑來,走上前,定眼一看,趕緊施了一個禮微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趙昀先生啊。”

趙昀臉色變了變,回禮道:“見過芳華郡主。”

“先生客氣了。”葉瑤池雖已經徹底看不起趙昀,卻還不得不做出有禮有節的樣子來。

“姑娘,你怎麼了?”夙娘忽然驚呼一聲,伸手就扶住了葉畫。

既然葉瑤池想用葉貞那套把戲,找人來捉奸,那她就成全她好了,她研究《藥草集》已有一段日子,雖不能滲透救人之術,倒學會了研製毒藥之法,她試著研製了幾種,若不是因為住在鬆福院暖閣不甚方便,她應該可以研製出更多的毒藥。

像這種迷幻催情之藥,她研製出來也有兩天了,按書上說,這種藥可令人產生幻覺,在幻覺之中迷失之我,催情動性,當醒來時,卻什麼也不能記得,隻是不知她研製的是否真的能有這樣的效果,今日正好拿這兩人試藥了。

說起來,也頗覺慚愧,除了毒藥,她在救人之術上倒沒什麼進展,救人之術不比研製毒藥,救人之術用錯一味藥,或者輕了重了或許就會害了人,而毒藥,原本就是害人的。

她微閉一閉眼,顯得有些虛弱模樣,倒在夙娘身上,有氣無力道:“許是吹的太久,我頭有些疼。”抬手無力的揉揉額角,虛弱的看了一眼葉瑤池,氣弱弱道,“二姐姐,我有些不適,就不打攪你和趙昀先生聊天了。”

葉瑤池錯愕當場,怎麼回事?明明是葉畫和趙昀在私會,怎麼從葉畫的嘴巴裏倒變成了她和趙昀在私會似的。

她呆一呆,正要說話,忽覺眼前一陣輕煙飛過,好香好香,那香味膩膩沉沉,似花似花,似麝非麝,聞在鼻裏,沁入心底,讓她不由的多吸了幾口氣。

“阿祈,你怎麼來了?”葉瑤池頓感頭腦一熱,臉上呈現出迷之樣的沉醉之色。

“葉姑娘,其實我是真的喜歡你。”

趙昀晃晃腦袋,努力想要清醒,他真是太大意了,隻是他想的再多,也不可能料到葉畫這樣一個十二歲的閨閣女子會身懷這樣的烈性催情之藥。

她隨身攜帶這樣的毒藥做什麼?她到底是什麼人?怎會這樣時時戒備,時時想要害人。

他腦袋越晃越暈,沉沉甸甸,已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眯著雙眼,滿眼都是葉畫笑的媚惑的臉,心神不由的蕩去了九重天。

“我也很喜歡很喜歡阿祈……”葉瑤池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裏。

他將她一抱,手在她腰間摩挲起來,他額角開始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殘存的理智告訴他被人設計了,可他的身體卻很誠實的越來越炙熱,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驀地想起,那時,他在河邊見到阿蓮洗足時的情景,那粉嬾嬾的腳指頭,光滑細嫩的雙足,還有那潔白如玉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