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打得她如喪家之犬(1 / 3)

一個蒼老卻不失鏗鏘的聲音傳來,這聲音猶如一記沉重的悶棍狠狠的擊打在儷山大長公主的頭頂,她耷拉的眉毛頓時抖如枯葉,緩緩抬頭,回頭用微微混濁的雙眼看向來人,定定地盯著景太傅,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簡直太荒謬了。

景姨娘怎麼可能會是景太傅的女兒?

哦,對了,景太傅認了葉畫做幹孫女,那景姨娘也算得他的幹女兒。

這個葉畫手段果然是高,連景太傅都被她哄住了,好一個蠱惑人心的小妖精,真是老少通吃。

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一聽景太傅此言驚愕之下微微調整了坐姿,緊抿著唇看著被人攙扶上殿的景太傅,眸色幽深。

“朕知道太傅認了葉畫做親孫女兒,那景娘也算得太傅的女兒了。”頓一頓又問道,“太傅,前兒看你還好,今日怎麼讓人攙扶入殿?”

“老臣參見皇上,今早隻是急趕入宮不小心崴了腳,多謝皇上關心。”景太傅兩手一揮忍著腳痛跨步上前俯身行禮。

“來人啦,賜座。”皇帝揮了揮手,吳長急急讓人去端椅子。

儷山大長公主半眯著眼,眼裏亮出鋒刃般的寒光,冷笑一聲道:“枉景太傅是我朝名宿大儒,竟連人也識別不清,可不是什麼不清不楚的人都能拉過來當女兒的。”

景太傅看也沒看儷山大長公主,叩首道:“皇上,今日是老臣來遲了,否則也不會讓人在朝堂之上大肆汙蔑老臣之女,景娘並非什麼不清不楚的人,而是老臣的親生女兒景衡。”

“什麼?”皇帝神色凝固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靜坐在那裏看著景太傅,眸光微轉,又看向裴鳳祈,眼中浮起疑雲重重,繼而又看向景太傅,一雙深幽的眼睛卻是染了濃墨般的漆黑,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那景娘竟然景太傅你丟失了十幾年的女兒?”

此時不僅皇上震驚,滿朝文武更是無一不震驚,葉賦更是驚的嘴巴張的能塞得下一顆雙黃蛋,他的小妾,那個懦弱無能,除了美貌一無所有的小妾竟然會是景太傅的女兒?

這怎麼可能?都說不可能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怎麼就偏偏掉了一個餡餅砸到了景娘的身上?還是那麼大那麼好的餡餅,他是耳朵有毛病聽錯了,還是景太傅認錯了女兒?

如果景太傅沒有認錯,那他?他還是景太傅的女婿了?他忽然覺得驚喜,驚喜之外又覺得有些憂慮。

相比於他人的震驚,最震驚最無法接受現實的就是儷山大長公主,這番當頭棒喝,打得她腦仁“嗡”的一聲炸開,連帶著胸口處氣滯的起伏難定,艱難的看著跪於殿下的景太傅,她一張皺巴巴的老臉已經漲成了特別難看的醬紫色。

“回稟皇上,老臣尋女兒尋了整整十六年,此番好不容易才尋到親生女兒,這一次確認無誤,景娘確實是老臣之女景衡,今日一早本欲和夫人親自前往葉府認回女兒,不想竟發生此等變故,夫人為此受了驚嚇。”頓首又道,“老臣懇請皇上開恩,讓老臣將小女帶回。”

皇上微想了一想,釋然一笑,抬手道:“太傅腿腳不便,趕緊起身,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朕自然會允了你。”說著,輕輕一歎,頗為感慨道,“想不到景娘竟然是太傅的親生女兒,朕在此恭賀太傅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尋回了親生女兒,讓你一家得以團圓。”

說到此,眸光又轉到了裴鳳祈的臉上,神色微有觸動,很快卻又平靜下去,這件事祈兒到底是提前知曉,還是和他一樣到現在才知曉?看裴鳳祈神色一如既往平靜的讓人半點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心有些酸楚。

他終究與祈兒之間是存在很大隔閡的,怨誰?自己還是祈兒,亦或是造化弄人,究竟是祈兒的生造成了挽照的死,還是挽照的死成就了祈兒的生?

他心甚惑,亦痛。

他淡聲道:“祈兒,你親自去一趟葉貴妃那裏將景娘和葉畫帶到明德殿來,既無事,就讓她二人隨太傅回去,景老夫人身體不好,倘若急壞了,豈非朕之過錯。”

“兒臣遵旨。”裴鳳祈領命而去,隻到他一襲雪白身影遙遙飄遠,皇帝才收回神思。

“老臣叩謝皇上聖恩。”景太傅心中終於安定才來。

皇帝趕緊命人將景太傅攙扶起坐到椅子上,淡淡搖頭自歎道:“這件事倒是朕思慮不周了。”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看向儷山大長公主道,“姑姑,朕看這件事已然分明,無需再辯了。”

“皇上……”儷山大長公此刻還在發懵,這樣的結果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縱使她有張良之計,也無法應對這樣的過牆梯,她想開口說什麼,忽又覺得無話可說,隻能垂頭緘口。

景娘是景太傅之女,誰還敢再置疑她的身份,皇帝本就多疑多思,若再多說,興許會讓皇帝對她這個姑姑產生懷疑,認為她故意對付葉畫。

“既然姑姑沒有異議,那各位愛卿可還有誰有異……議?”皇帝拉長了尾音,雙目銳利的環視四周一番。

他想,這一次葉畫也算是因禍得福,朝中再也無人可以置疑葉畫未來太子妃的地位,他應該感到心安,卻不能心安。

這件事,祈兒一直不動聲色,卻解決了一直令他頭疼的問題,可倘若反過來,景娘真是出自青樓,他想依祈兒的性子必然還是忤逆他娶了葉畫,到時他父子又將走向何種境地,他不是沒想過,而是不願想。

一個儲君若太重兒女私情,如何能坐得了天下之主,雖然他曾癡心於挽照,可也分得清天下和美人誰最重要,看來他對祈兒還是太過寬宥了。

“臣等不敢有異議。”皇帝思慮間,眾臣齊齊跪下。

常庭鶴又上前道:“此事皆由李維生引起,不知皇上要如何發落?”

“景太傅,你看呢?”皇帝轉頭問道。

“皇上自有聖裁,老臣本不敢稍置一辭,隻是事關老臣之女,老臣就不能不說話了。”景太傅目光凝滯,盯著常庭鶴沉默片刻。

他本已對朝中之事放手,輕易也不上早朝,可有人竟然敢如此欺辱他的女兒和外孫女,他怎能容忍,這麼多年丟失的父親的責任讓他一顆早已飽經滄桑,看破世事平淡的內心在此刻因憤怒和痛惜沸騰起來。

再看看葉賦一直縮在那裏做他的縮頭烏龜,作為男人不敢為自己的女人說一句話,他更覺得女兒所托非人,這樣的女婿不要也罷,隻要衡兒願意,他必定會讓衡兒和葉賦和離。

許是感受到景太傅投來的不滿眼光,葉賦有些心虛的看了景太傅一眼,又垂著的眼睫暗暗一顫,心中也自愧悔沒有為景娘和囡囡說過一句話,哪裏還敢再看景太傅,隻羞愧的低頭立在那裏。

景太傅聲色不動的轉過眸光,再看向常庭鶴時說話時語氣很是嚴厲,“此事究竟是不是由李維生引起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幕後究竟是誰想利用李維生來汙蔑我兒?”

此話一出,儷山大長公主好像尿失禁一般重重一抖。

常庭鶴嚇得跪在那裏,並不敢多言,對於景太傅,他還是能不得罪就不想得罪的,說到底,他本來也隻想做好他的官,若非儷山大長公主吩咐,他也不願插手這樣的事,如今事情沒辦成,也不能怨他辦事不力,要怪隻能怪天意弄人,誰能未卜先知葉府一個低賤的小妾竟然有如此尊貴的身份。

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儷山大長公主,形容間頗是恐懼為難。

“景太傅言重了,依本宮之見,這一切不過是誤會罷了。”儷山大長公主嗓子有些發啞,又看向皇帝,說話時顯得比較吃力,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從嘴裏吐出來,“皇上,儷山本無惡意,隻是事關太子妃,儷山不得不慎重,還望皇上寬宥了儷山才是。”

她想,她在皇帝心中還是有幾份重量的,隻要她肯退一步,皇帝會給她台階下的,料想景太傅也不敢十分追責下去,縱使他是皇帝的老師,身份地位也高不過她這個姑姑,皇帝待她從來都像母親一般,連太後都讓她三分,更何況景太傅。

果然,皇帝對她心生不忍,不管如何她究竟是看著他長大的姑姑,縱有不是,也不至於有大過錯,他自然不願在朝堂之上給儷山大長公主難堪,可景太傅是天下清流,為人剛正,敢於諫言,有時候連他這皇帝的麵子也敢不買。

正想著,景太傅忍不住心口翻湧的怒氣冷哼道:“儷山大長公主此言差矣,是誤會還是人故意為之,怎能憑大長公主一已之言臆測,我朝依法度治國,一切需待查明真相之後皇上才能下定論,此時說誤會二字實在為時尚早。”

儷山大長公主冷嘲道:“那依景太傅你的意思是本宮故意為之囉?”

“老臣並未如此說,大長公主何以就認下了?”景太傅眸光淩厲在儷山大長公主臉上輕輕刮過,又補充了一句刺她道,“看來大長公主你心虛的很!”

“好你個景哲灝,敢當殿對本宮不敬!”儷山大長公主氣憤難當,重重的將龍頭拐仗往地上一擊,震的皇帝心頭一凜,左右為難,一邊是大長公主姑姑,一邊是授業恩師,他好像幫哪邊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