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畫知道鳳羽的輕功,若他想抓,她無論如何也跑不掉,果然,她剛跑了兩步遠,一道暗影已飄然直臨麵前,衣服穿的鬆鬆垮垮,及腰的長發隻拿一個繩子鬆鬆的綁著,神情淡漠,卻美的像個妖精。

“……你是誰?”他看著她的臉,怔了怔,隻一眼,他就能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個極其冷靜的人。

“姑娘。”夙娘一見鳳羽已經擋在葉畫麵前,她一急,抽身就欲趕來,隻是那赤木雲珠身形雖小,卻尤其靈活,在一瞬,便又纏了上來,她一時根本脫不開身。

此時的葉畫反倒靜下心來,原想著此生不用再相見,可再見時卻是這樣一副情景,她微頓了頓,淡淡道:“葉畫。”

“葉畫?”他蹙了蹙眉頭,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一眼,細細將這兩個字在嘴裏過了一遍,定定道,“這名字聽著倒不錯,我叫鳳羽。”

葉畫望著他,聲音柔緩道:“鳳公子你好,我與公子無怨無仇,還請公子高抬貴手,放我和我的人離開。”

“我並不想為難你,隻是你似乎得罪了雲珠,我倒不能輕易放你離開。”他說話語速很慢,整個人始終一副懶懶的樣子,抬了抬眼皮道,“這裏真吵,想好好睡個覺都不行。”頓一頓,突然問了一句,“你會不會唱小曲兒?”

葉畫聞言一愣,忽想起從前他每每苦思一件事卻求而不得時就會失眠,有時候,他會請她唱一曲江南小調,他說他的母親是江南人,兒時時常唱江南小調哄他入睡。

她默默的點一點頭,他忽爾一笑,帶著幾分天真的孩子氣的意味:“你唱一曲,若能哄我睡著,你自然就可以自行離開了。”

“嗯。”葉畫知道鳳羽的性子,他這樣說自然就會這樣做,他從來都是直來直往的性子,不喜歡在人前耗費什麼多餘的精神來耍心眼。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十來步遠,鳳羽旁若無人的坐在了原先的大樹根下,又伸手半點也不嫌髒的拍拍地上的草地,淡淡道,“過來,坐下。”

葉畫依言而坐,他也不再看她,隻雙手抱胸閉上眼倚在樹幹上。

“江南好,草青花兒美,細雨斜陽橋彎彎……”

葉畫輕輕吟唱起來,剛唱了個開頭,他忽然睜開眼睛,眼睛裏帶著驚喜而迷惑的光彩,一把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帶著一層薄繭,薄繭的紋路硌在她的手上,讓她有了一種突然回到從前的感覺。

“你……你是誰?”他呆呆的看著她。

“鳳公子怎麼了,我是葉畫。”望著他幾乎閃著光的眼睛,還有他那張美麗的臉上帶著孩子般純淨的神態,葉畫心緒複雜難辨。

她知道,他必然會覺得驚訝,因為她唱的就是他母親最喜歡唱的那一曲江南小調,想當初,這首曲子還是他教她的。

這樣心思單純的鳳羽,為何會偏偏喜歡上那樣一個心計深沉的趙昀,若不是因為趙昀,他又如何會沾滿了血腥最終害了自己。

他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的盯著葉畫,突然,他眼神一暗,是的,那隻是過去的記憶,母親是再也不會活過來了,他鬆開她的手,朝著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來:“謝謝你,葉畫姑娘。”

“公子謝我什麼?”

“平生我最喜歡卻又最苦惱的事就是睡覺,時常覺得很疲累,可偏偏時常睡不著,有你幫我,我可安然入眠了。”定一定,他呆呆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聲音好像我娘……”

“……呃。”葉畫一時無語,卻也不會覺得尷尬和意外,因為前世他就這樣對她說過。

他不再說話,而是輕閉上雙眸,安靜的聽她淺淺吟唱,心裏突然放空,不再想任何事情,就連那刺耳的刀劍之聲也不再入耳,他真的就這樣靜靜睡去。

葉畫看了看他安靜的睡容,搖頭無奈一笑,除了睡覺,他最喜歡的便是研究那些或許在旁人眼裏看起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時候甚至能熬幾天幾夜不睡覺,即使睡著了,似乎還在睡夢中想著他的事情,有時候突然醒來連臉都不洗就跑了。

鳳凰眼,最厲害的殺人暗器,這是他不知研究了多少個日夜才做出來的東西,如今卻在她的手裏很快就要研製成功了,不知道,這一世,若讓鳳羽知道她要用鳳凰眼來對付趙昀是何等心情。

她靜靜起身,回頭又看了他一眼,心中幽幽一歎:“鳳羽,但願這一世你不要再喜歡上那個不值得你喜歡的人。”

她騎馬而去,夙娘和赤木雲珠卻還打的難分難解,她不能再等,她害怕鳳祈回去找不到她。

“鳳羽,你個混蛋!”赤木雲珠怒罵一聲,她怎甘心讓葉畫就這樣輕易的離開,有葉畫在手,她才能有對付裴鳳祈和慕容青離的籌碼。

她眼裏一紅,想要去追,無奈被夙娘纏著,驀地,她眼睛一暗,崩射出森冷的殺意,既然那兩個男人都這樣愛葉畫,那她就殺了她,讓他們都嚐嚐什麼叫心痛的滋味。

最為重要的是,她竟然曾從趙昀哥哥口裏聽到葉畫的名字,趙昀哥哥在葉府住過,肯定是愛上了這個女人。

“葉畫,你去死!”她突然一個飛身旋轉,將手中彎刀拋了出去。

刀劃破長空,映出雪亮的寒光。

“姑娘,當心!”夙娘再未料到赤木雲珠會作此舉,驚喝一聲,慌忙就想要去救葉畫,可是哪裏能來得及。

葉畫回頭一看,眼睛裏隻看見寒光一片,她下意識的就往馬下跌去,馬似乎受了驚壞,嘶鳴一聲竟撒腿跑了。

電光火石間,有一個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他的出現顯得那樣的突然,仿佛從天而降,葉畫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整個人已經被他抱在懷中,又聽到“嗖”的一聲,然後就是一聲慘叫,那慘叫聲正是出自赤木雲珠之口。

那柄彎刀正好打了個回旋,直插入赤木雲珠的肩胛骨處。

月亮不知何時從雲層裏探了出來,透過朦朧月色,葉畫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那人,一襲暗色衣裳,漆黑長發飛揚,再看他的臉焦黃枯槁,好生陰詭難看,這人是誰?她竟不認得。

她不由的又多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的一雙眼眸英氣逼人,漆黑如星,仿佛能攝人魂魄一般,讓人情不自禁的掉落下去。

這是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與他的整張臉根本不搭調,那人看了她一眼,眼眸裏似有什麼不可捉摸的東西閃過,隻一瞬,便又毫無情緒。

“姑娘……”

因為赤木雲珠被刀所傷,夙娘終於得以抽開身,她急呼一聲,趕緊跑了過來,一見是個陌生的黑衣人,正抱著她家姑娘,抬眸看去那人相貌卻是奇醜無比。

“多謝大俠救了我家姑娘。”夙娘雖然不知這位黑衣人究竟是敵是友,但剛剛若無他,姑娘必定非死即傷。

那人放下葉畫,淡淡道:“我最不喜歡做大俠。”

他的聲音仿佛被風吹的磨成薄薄細沙的沙粒一般,沙啞而低沉,很是特別。

夙娘一愕,倒不知如何接他的話,臉上便有些訕訕的,幸好她素來是個安靜的性子,隻訕了一會便過去了。

“夙娘,我們的馬跑了。”葉畫心中很急,沒有馬,她如何能那樣快的趕回去。

夙娘想去追馬,又很擔心這男人來者不善,躊躇間,那人冷聲笑道:“若我想害你家姑娘,就不會救她。”

夙娘臉上一紅,她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著,就趕緊去追,否則沒了馬匹,她和姑娘無論如何也不能按時趕回去,到時太子那裏還不知急成什麼樣。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將來若有機會,小女子必定會報答大俠。”葉畫語氣誠懇。

那人閃電般的眸光在葉畫臉上微一停頓,直接問道:“姑娘準備如何報答我?”

“不知先生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你都能給我?”他懷疑的看著她。

葉畫搖搖頭,咬著下唇道:“不能。”

“既如此,何必許下這空諾。”

“……呃,小女子並非許下空諾,先生想要小女子做的事也要小女子能辦到才行。”

那人垂首想了想,眸光一轉,再看葉畫時若有所思的笑了起來,雖是笑,掛在他那張醜陋的臉上倒是皮笑肉不笑,他淡聲道:“既然姑娘如此有心,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在下薛痕。”

“什麼,你……”葉畫驚的無所不以,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強大的希望和驚喜,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哪個薛痕,可是神醫薛痕?”

那人點頭道:“正是。”

“你就是神醫薛痕。”仿佛不敢確定似的,她又多問了一聲。

曾經她想去玉莽山拜他為師,可是根本找不到他,她也就漸漸將此事放下。

後來為了娘親的身體,外公費了多少精力,冒著大雪他親自往玉莽山跑了好幾趟,隻是再沒有二舅舅那樣幸運,連薛痕的影子都沒見到,為此,外公還訓斥了二舅舅一番,二舅舅自己也是後悔不已,說那時就是綁也應該把神醫薛痕請回來。

不想,今日就讓她見到了薛痕,她怎麼能不歡喜激動。

他頗有耐心的點頭重複一句:“正是。”頓一下,幽深的眼睛凝視葉畫片刻,又問道,“姑娘何故激動至此?”

“不瞞先生,我叫葉畫,來自帝都葉家,請先生隨我回去救我娘親一命。”葉畫自報家門,她求醫心切就欲跪下,他一把將她扶起,“你不用跪下,求我薛痕的人多了去了,我豈會人人都救。”

“那先生要如何才能答應救我娘親。”

“什麼,是神醫薛痕?”

赤木雲珠雖然被薛痕踢回去的刀刺中肩胛骨,中傷倒地,意識有些模糊,可模糊間她卻清清楚楚的聽到有人自稱薛痕,立刻就從疼痛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