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雅川,天氣依然如火,一場紛紛的細雨並沒能改善沉悶的天氣,反而更像是為它的炙熱歡呼喝彩。
20多個小時的火車讓丁曼風疲憊不堪,沒想到下了火車還要自己拖著行李擠校車,她不知道貴為全國一本的雅川師大新生接待工作竟然做的這麼差。
拖著行李從校車上下來,耳邊縈繞的是各色車子的叫囂聲。這讓丁曼風不由得微皺了一下眉頭,接下來她將在這個地方生活四年嗎?原本以為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會變得安靜些,不過她似乎忽略了雅川本就是個發達的城市,在這兒隻會更喧囂吵鬧。
三個月前高考填誌願時,她不顧姨媽的反對毅然決然的填了雅川師大,離開了自己生活19年的休城,這是五年來她為自己做的第一個決定。
一直以來,在老師眼中,她丁曼風是全校學生學習的好榜樣;在親戚的看來,她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沒有人知道,她那麼努力的學習,其實最大的心願隻是離開休城,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過一種全新的生活。
原本姨媽一定要來送她的,被她給拒絕了。
“我已經讀大學了,應該要學著獨立。”真正的理由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喜歡在人前誇她:“我們家丁丁從小就很獨立。”
說多了,以至於她不知道“她的獨立”是她頭上的光環,還是他們的。
她記得第一次一個人去學校報名,是她讀初中二年級。
那一年他們在她麵前簽下了離婚協議書。
他們一個拉著她的手,一個摸著她的頭,問她要跟誰走。
我哪兒也不去,我已經有住的地方,你們每個月給我寄點生活費讓我有吃的就可以了。
這兒我已經習慣了,不想離開。
她已經忘了當時說這話時的語氣和神情了。隻知道那時對她來說有吃有住,比住哪兒來的更重要。
她從小就是個愛哭的孩子,可是那一刻她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也就是在那一年,她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其實她覺得挺好的。
她會做飯、會洗衣服、有吃的、有住的,而且她的零用錢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多的多,這樣的生活她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
最重要的是她的世界從此不需要捂著耳朵就變的很安靜了。這是她以前常常期望的事情,沒有爭吵聲,沒有鍋碗瓢盆摔碎的聲音,他們的麵目也不再因為廝打而變得猙獰。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隻是如果那天的雨不是那麼大,如果她記得帶雨傘,如果有人來接她,如果她淋了雨回家能有熱水洗澡,如果她沒有重感冒,如果隔天姨媽沒有來看她……也許她會這樣生活一輩子。
可惜生活沒有那麼多的也許和如果,事實是她感冒了,躺在床上兩天沒有吃東西,姨媽來的時候,她的意識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後來的種種她記不得了,隻知道他們都來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們其實就在離她那麼近的地方,一個隻需要半天就能趕過來的地方。他們卻已經有兩年都沒有回來過了。
三天之後,在他們的愧疚中她搬到了姨媽家,開始了她長達五年寄人籬下的生活。
現在想來,連這些記憶在她的腦海中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了。
“校長辦公室在哪裏?”一個略微帶著怒氣的聲音從背後嚇了她一跳。
丁曼風有個怪癖,喜歡邊走路邊想事情,尤其是她一個人要走很久而手上又拎著重物的時候,將精力都放在天馬行空的思考上,這會讓她忽略手上的重量,而且可以排解一個人走路的無聊。
她從來沒見過請人幫忙,說話還這麼不客氣的人。
丁曼風將手上的東西往上提了一提,轉身,沿著一雙阿迪運動鞋一路往上看:七分的棕色垮褲,貼身的白色T恤------她看不懂的裝扮,隻覺得像是個痞子的穿著。
最後出現在她瞳孔中的是一張有些不修邊幅的臉,胡子拉碴,和他濃厚的劍眉倒是挺相襯的。一雙銳利的瞳眸中,迸現出讓人驚顫的目光。
丁曼風覺得有一絲的壓迫,她不喜歡這樣的男生,她喜歡白白淨淨戴眼鏡的男生,像尹宸。
不過不得不說他的嘴唇真的很好看。而且,她從來沒有看過一個男生的鼻子那麼高挺。
這個高出自己整整兩個腦袋的人,簡直高的有點離譜。
他的白色T恤和褲子都濕了,而且頭發還在滴著水,好像淋了一場大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