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密林中,已是傍晚,夕陽斜斜的照下來,成群的鳥兒嘰嘰喳喳嬉鬧樹枝。
“咳……咳……”衝天的老樹下傳來幾聲殘破的咳嗽聲。一個人癱靠在老樹上,發絲披散在肩上,渾身上下看不出衣服本來的顏色,都是凝結的暗紅色的血塊。“嗬……還沒死啊……”那人似嘲笑地咧著嘴說。眼皮抖動著緩緩睜開,灰褐色的眼眸隱藏在一縷一縷的頭發下,空洞一望無底。掙紮著想抬起手,像是要抓什麼東西一樣,剛要一動,咳聲連珠似的響起,無奈放下手,身子隨著咳嗽亂顫,張嘴時血水湧動而出,沿著嘴角潺潺流下,眼皮繼而合上,那人又昏了過去。
十年前
“老爺……少爺又不見了。”幾個婢女低著頭,簌簌發抖。
“什麼時候的事?”精致的室內貂皮椅子上坐著的紫袍男子扶著茶,雙眼直盯著茶杯中嫋嫋上升的熱氣,漫不經心的問。
“剛剛我們去給少爺送飯的時候,少爺就不見了。”一個婢女顫著聲說。
“我不是讓你們盯緊他嘛,怎麼會不見呢?”還是哪個姿勢,還是那不緊不慢的聲音。
“少爺……少爺他把後窗打破了。”那幾個婢女頭低得越厲害了,話音顫抖的像是在寒九的雪窟。
男子頓住不停扶茶的手,湊到嘴邊抿了一口,放下茶盞抬起了頭。劍眉星眸,鼻直口方,氣度不凡,但眼角的皺紋已顯示出他已是中年。“一意要走,我也攔你不住,你要去就去吧。”語氣低沉,眼睛看著門外的露出的一片天空,依然英氣勃發的臉上募的有些蒼老。頓了頓,似疲倦的揮揮手,“你們下去吧。”
“是,老爺。”婢女們告退掩門而去。
昏黃的房間裏麵,那男子起身負手站立在窗前,眼神迷離,說不出是悲是喜。嘴裏喃喃道,“阿紅呐,你看見嗎?他可真是和當年的我一樣啊,哈哈。”頓了頓,忽的神色黯淡,雙眼凝視虛無,卻淚落衣衫。“嘿……你怎麼也是不會知道的了……”而又似極其好笑一般。
熱鬧的長安城內,一襲黑衣的少年疾步低頭快走,稚嫩的臉上卻神色犀利,像是有什麼樣子的深仇大恨般,很快,少年便走到高高的城門麵前,幾個百無聊懶的士兵打屁聊天,指指點點來來去去的人們,氣氛鬆閑,少年停下腳步,微微皺起眉頭,而傾,嘴角上揚一絲微笑,邁步從城門而出。出的城門,回頭仰望城樓巍峨大字長安,片刻,往前急急行去。
在這個年代裏麵,在城外單行縱馬揚鞭,不是管家差役,便是武林好漢,就是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也不敢如此猖狂。“阿紅,阿紅,你才出城一日,還沒有太遠吧。”那少年嘴裏喃喃道。此時已距離出長安城近三個時辰,日頭西落,眼看就要這天就要黑下來了,“你休息,我不休息,總能追得上你。”少年舔舔幹裂的嘴唇,心裏狠狠的想著。
“噠噠”身後馬蹄聲漸近,少年自行自走,毫不理會,幾匹馬從身旁呼嘯而過,卷起的塵土直迷了少年的眼睛,“籲……”馬的嘶叫聲響起,那幾個騎士生生把疾奔的馬匹拉住,少年站立等待,那幾人下馬往少年走來,少年微微歎口氣,神色一下子倦了下去。
那幾人忽的跪下在少年麵前,手握劍柄單手按膝,顯得是武林作風,急切道,“少爺,老爺出事,請你務必回去。”少年“哧”的譏笑一聲,“高大哥,虧你這麼差的理由都能想出來,我老爹能出什麼事啊……”
“請少爺上馬,屬下再細說。”此時,那漢子的聲音已經不再急喘,言語間一股武林中冷冷的肅殺之氣。
少年已經清楚,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逃離了,隻好不情願跨身上馬,向著身後深深看了一眼,嘴裏喃喃幾句,揚鞭朝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對不起……我失約了。”“爹……爹……”少年慌慌的跳下馬,發了瘋一樣大聲喊著衝進院子,不顧發髻斜歪,一路跑到花園後麵幽靜的一處居所,踉蹌跌撞著跪倒在床榻前,扶著床上那人泣不成聲。
床上那人,赫然便是白日裏扶茶歎息的紫衣中年男子,而此時。雙眼緊閉,毫無生氣,已然離世了……
“少爺,老爺已經死了。”那個高大哥在床榻邊冷冷道,可是那冰冷的聲音中卻壓抑著如深海的沉痛。
少年翻回頭,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漢子,一字一句到:“我—爹—沒—死,我—爹—他—不—會—死。”可話音剛落,那心裏最後的堅持刹那奔潰,癱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哭。
高大哥死死咬住嘴唇,挺拔的身軀不停的顫抖,使盡全身力氣一般,額頭青筋暴起,剛毅的眼神中卻是沒有一絲的眼淚,隻是發出嗚嗚的聲音。
你可知,江湖中人,眼淚一直都隻是笑話。
不論是武林還是朝綱,葉老爺的去世,都翻起一層一層的波瀾,有人歡喜有人憂,入葬那天,葉家門外人潮湧動,五湖四海,大小官員全都到了個齊,齊齊的白衣素裹,可歡鬧起來,竟像是有什麼喜事一般。其實大多也是來看看情況。一人去世,葉家瞬時塌了半邊天。那個還是哭哭啼啼柔弱少年又能否撐起這偌大的的家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