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殿座山,距離敵人約四千公尺,美國噴氣式飛機不斷地低空飛過,偵察機也經常來看望這些山丘和矮鬆……可是,在那小山裏,在那栗樹陰下,有人在愉快地勞動著,而且叮叮當當地仿佛是在奏樂。
在幾個月前當小草剛剛發綠的時候,五七九團二營的同誌們已在緊張地修築工事,用小鎬兒開了一條大路,直著通到山的心髒。英雄們用自己的勞動改變了古老山崖的麵貌,使它們變成了一座高入雲霄的雄偉無敵的堡壘。可是,這並不是輕易完成的,這是用血汗和智慧創造出來的。起初他們被堅硬的石頭擋住了,小鎬禿了,禿得像棒槌頭,使老大勁打下去,石頭上添一個白點,手腕子震腫了,虎口流血了,手心起泡了,一天才挖了五十厘米。
“怎麼辦呢?”戰士問班長。
班長說:“這可怎麼辦呢?”
這戰士為自己的禿鎬發愁,深夜不得睡眠。忽然他覺得自己手裏的鎬是一個鋒利的新鎬,他一樂就醒了,原來是一個夢。他對班長說:
“祖國的鎬運不來,此地又沒有鐵工廠。”他停住了。
班長說:“咱們應該建設一個鐵匠爐,不然工事沒法完成。”
“誰會打鐵呢?”
這個班長叫廖心樹,他想說:“不瞞你說,我就會。”可是他沒說。這幾天他總想,建設鐵匠爐非常必要。連長也問過大家,說:“誰會打鐵?來給解決鎬的問題吧。”可是自己是十多年前學過一年打鐵。如今鐵匠活計這樣多,又恐怕自己完不成。所以他就總想一定還有人會打鐵,或許比自己手藝還高,不一定非用我不可。現在已經等了兩三天,並沒有人報名,於是他決定報名。就是有天大的困難,他也準備去克服。
在這裏,一方麵他是謙虛,另一方麵是他認為一旦自己要決心做個什麼事情的時候,那就得要堅決做好。
現在他什麼都打算好了。
“要是再有一個就好了。”
“什麼?”
“掌鉗兒的。”
忽然,連長來了。連長為什麼深夜未睡呢?連長見廖心樹還沒睡,便說:“你看,現在就差一個掄大錘的了。難道咱連裏就沒有會掄大錘的嗎?”
“連長,有嗬。”
“誰?”
“我。”
“什麼?真的嗎?你怎麼不早說。”
廖心樹笑了笑,說道:“我有點思想毛病——害怕困難。我沒有暴露這事,現在我決定了要暴露它。”
“好吧。這太好啦。現在別的連有一個掌鉗的,叫陳光輝。”連長說著站起來要走:“我趕快給你報名去。”
那戰士樂壞了,拍著班長的胳膊說:
“班長啊,我要是你,我早就說啦!”班長說:“現在不晚吧?”
“不晚,不晚。”那戰士說:“你明天就去,你們盡量想辦法,給俺們解決困難。你的工事,我們每人多挖一下就挖出來了。工具的問題長短得解決。”
第二天,廖心樹到營部去了。這位老戰士,個兒不高,黑黑的圓臉,灼灼的兩眼含著微笑,好像他受眾人之托要去從事一件極偉大的事情似的。
當他見到營長的時候,營長旁邊立著一個青年人,細高個兒,圓圓的臉兒,說話的時候總帶著年輕人的羞怯,那人說:
“想不到在朝鮮又當起鐵匠來了。”這人就是陳光輝,他今年二十三歲了,是青年團員,可是已經打了七年鐵了。
“廖心樹,你來啦!”營長招呼著他,並對陳光輝說:“陳光輝,這就是你的夥計。”
說著又來了一個黑小夥子。他高聲地對營長說:
“營長,我可弄不太好嗬,反正咱們有的是力氣。你算算,我才學了不到五個月,我沒有打過鐵,年紀小,光拉風箱。我這東北人,怕熱,我就跑回家去了。”這人叫李本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