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徐品匆的求婚之後,我又開始惆悵了。
看著手上這顆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我的眼前率先浮現出的竟是房東太太的臉。
該怎麼和房東太太開口呢?從念書時候的故事說起,還是從進入社會後的故事說起,還是直接告訴她,她女兒我昨天已經答應別人的求婚了,並且肚子裏已經有了娃了?她會有什麼反應呢?激動?欣喜?驚詫?恐慌?還是…直接阻止?全盤反對?
夜晚,我在房間裏踱來踱去,開始陷入了焦躁之中。卻不知,透過門縫,有一雙鬼祟的眼睛正在注視著我,最終悄無聲息地離開。
次日清晨。廚房飄香,房東太太正在歡樂地做著房東先生最愛的早餐:蟹黃蛋。
這是一道充滿坑爹精神的早餐,因為原料隻有一樣,那就是蛋。但房東太太的廚藝何其了得,隻要有鹽、糖、醋等調味料在手,她就能做出一道完美融合了蟹黃味道的佳肴來,這也是收服房東先生,並使其在年輕時對她死心塌地又在年老後對她言聽計從的不二法寶!
所以,房東太太這個女子,不簡單。念家一大一小的兩位有著至親血緣關係的人,在她的麵前,隻有卑躬屈膝的份,永遠無法揚眉吐氣。
“娘,有件事,想和您談談。”我一改往日裏的口氣,特別使用了敬語與房東太太攀談了起來。房東太太反轉了下蟹黃蛋,口氣淡然:“什麼事?你說。”我咽了口口水:“是關於…那個…恩……”
“是不是有男人了?”房東太太輕描淡寫著。
我睜大眼睛看著房東太太,心中暗自稱讚:不愧為我娘,一眼就看出我的心事來了!豈料,接下去房東太太又加了一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你說,是不是肚子裏有了?”
“娘,您怎麼知道的?”我已經雙腿發抖了,麵對房東太太異常鎮定的目光,我開始無盡心虛、心虛、心虛……
“哼。”房東太太將蟹黃蛋一把扣在盤子上,順便對著廚房外等候已久的房東先生招了招手,房東先生便屁顛屁顛地衝了過來,也不管我的臉色有多難看,就把盤子端出去獨樂樂了。見不遠處的房東先生一臉狼吞虎咽的模樣,房東太太突然就拉上了廚房的門,隨即轉過身來對我說道:“我把你生出來,每個月都幫你記錄時日,難道你以為能瞞過我嗎?”
我頓時感到空間的壓迫感劇增,口氣也越發不穩定起來:“娘,我錯了……”
房東太太歎口氣道:“未婚先育,這是很丟臉的事,雖然現在時代開放了,但是對於我們這一輩的人來說,依舊會覺得不妥。我是你親媽,外麵那個吃貨是你親爸,我們不會瞧不起你,但是男方的父母會怎麼想呢?”
我靜靜聽著,臉色越發蒼白。房東太太拉過一把椅子,與我一起坐下,隨即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對方求婚沒有?”我連連點頭,她鬆了口氣,又道:“就你這幅沒出息的樣子,肯定是答應了,接下去是不是想讓我們見見他?”
我努力點頭,心中對房東太太的膜拜越來越高。隻聽她道:“就明天吧,我在家,你爸也休息,讓他上門,我們瞧瞧。你爸那裏,我去說。你現在就去打電話,去吧!”
“娘,這麼說,您是答應了?”我心中的大石頭就要著地的時候,隻聽房東太太道:“等見了麵再說吧,我得看看麵相,還有人品,收入等等,你以為嫁人是這麼簡單的事?”
我一聽,心裏又七上八下起來。房東太太見我一臉糾結的模樣,便道:“我相信自己女兒的目光,但我不了解他,總得先看再做決定吧?”
“那我把他的事情和您說說好不?”我迫不及待地想與房東太太分享自己隱藏在心裏多年的故事,房東太太看了我許久,點了點頭,答應了。接下去的一個小時裏,我一直在向房東太太敘述我與徐品匆的故事,而門外的房東先生,那個完全不知道廚房裏正在發生什麼的所謂的父親,正滿足地吃著蟹黃蛋,邊看球賽邊歡呼雀躍。
或許,這是我第一次把積壓在心中的話全部說了出來,也是第一次重新認識了我的母親,或者讓我的母親重新認識了我。當她傾聽著我的故事時,有好幾次都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對於多年前的那些個反常的日子,還有那一年我穿著拖鞋奔出家門的情景,還有後來我總是不願意戀愛也不接受相親的態度,對於這一切,房東太太都開始慢慢了解起來。
時間流逝得很緩慢,而當往事一點一點地從我口中敘述出來的時候,我也逐漸感受到,原來自己對於徐品匆的愛,已經那麼深,那麼深了。
隻是就算場景是如此的溫馨感人,但門外,依舊持續傳來房東先生的歡呼聲,從沒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