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景灣別墅區,天色尚早,道路上清清冷冷的,鮮少有人經過。
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路邊,車上之人按下車窗,望著那緊閉的鐵門,眉頭微鎖。天微微亮,他就把車子停在這裏,一直徘徊,不敢貿然前行。終於,他還下定了決心,推開車門,下車來,按響了門鈴,那清脆的鈴音一遍又一遍地在空蕩蕩的別墅裏回蕩。
半會,鐵門哢嚓一聲開了,程阿姨一臉驚愕地看著出現在門外的韓辰翊,結結巴巴地問,“姑……姑爺,你怎麼來了?”
喉嚨幹澀,他艱難地吐聲,“嶽母她在嗎?”
提起周雪梅,程阿姨不禁眼圈泛紅,她哽咽著,“太太她……”
“她怎麼了?”
程阿姨沒有即刻回答他,反而拉開了木門,示意他進屋來。他的心頭不由衍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踟躕了會,才跟著她跨入門內去。入目的是一名中年婦女,她坐在地板上,手裏抱著一件不知打哪兒來的小孩衣裳,嘴巴一張一合,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看向程阿姨,眼中滿是疑惑,“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程阿姨歎了一口氣,“小姐出事後,太太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她現在誰也不認識,每天一睜開眼睛就開始找她的囡囡。”
心尖像是被人拿針狠狠地刺了一針般疼痛,他盯著那個早已陷入自我世界的女人,輕輕地喚了一聲,“嶽母……”
周雪梅卻沒有應聲,她依然自顧自地玩耍著手中的衣裳。
他不死心,跨步走到了她麵前,蹲下身來細瞧她。她看起來很瘦,臉頰幾乎凹陷了下去,眼神看起十分渙散,根本沒有焦點。曾經化著精致妝容的臉竟蔓延出了幾條皺痕,一夕之間,她似乎蒼老了好幾歲。
“嶽母,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周雪梅抬起了頭,視線卻是越過了他,快速地起身,往前頭奔去,“小熊,我要小熊……”
他轉過頭來,隻見她興奮地抱著一隻大大的維尼熊,臉上咧開了一朵花。
“姑爺,你別白費力氣了,太太她是聽不見的。”程阿姨開口說,“這兩天,我用盡了方法,太太也隻跟我說上幾句話而已。”
他定了定,半會,才開口,“我一定會找最好的醫生來治療她的。”
“心病還需心要醫,如果小姐還活著,太太……”程阿姨頓了會,繼續說,“太太一直很後悔那天對小姐避而不見,才釀成了今天的這個局麵。”
他沒有再開口。
易翊林陪凝藍來求見周雪梅,卻被攔在門外之事,他也是有所耳聞。
周雪梅因為自責,所以將自己鎖在自我的世界,不敢麵對現實。那他呢?罪魁禍首的他,又該怎麼麵對剩下的漫漫人生路?此生所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甚至以自殺來結束年輕的生命。他睨視著自己的手,紗布仍在,可他卻突覺得這雙手沾染了血腥。
“姑爺,小姐的葬禮是在明天吧?你看太太現在這個樣子,也不適合出席葬禮,一切都由您安排好了。”
他點點頭,“我知道。”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彌補了。
*
翌日。
柯凝藍的追悼會如期在殯儀館舉行,以寰宇集團與天辰企業在T市的影響力,前來參加葬禮之人,必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送來的花圈,花籃,擺滿了整個殯儀館,熙熙攘攘成一片。
整個追悼會聘請專人精心布置,力求辦得隆重,體麵。
柯凝彩的黑白遺照懸掛在正中間,其下放著一口水晶棺材,周遭皆鋪以今早從昆明空運來的新鮮白菊,層層環繞,特別地漂亮。
韓辰翊筆直地站在會場中央,穿著柯凝藍送的那件阿瑪尼西服,木然地接受賓客的慰唁。其實,這件西服是冬款,初夏穿,確實厚重了些。他站了沒多久,額頭便冒出涔涔汗水,他卻渾然不在意。
這時,寰宇集團的範總協同女伴前來參加追悼會,雷諾趕緊上前為了他們臂膀係上白紗,程秘書也將點燃的香交付到他們手裏。
他們對著靈柩恭敬地拜了三拜,隨後把香插入最前頭的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