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韓辰翊再也沒有蘇醒過來,醫生說,他的身體機能並沒有出現退化,反而恢複得很好,可惜仍舊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她的心也漸漸開始下沉,她會害怕韓辰翊真的成了植物人,需要一直沉睡下去。她每天抱著彩兒來加護病房看他,讓女兒陪他說說話,而她自己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醫院裏,因為她很清楚他需要她的陪伴。即便日複一日無盡的等待,她也甘之如飴。
周雪梅在楊誠口中確定真相之後,反而平靜地接受了一切,毅然決定搬回靜安院,她勸說過母親,可周雪梅的卻表現得十分強勢,她說,她更願意過著那種無人打擾的生活。柯凝藍拗不過她,隻能任由她去了,再說她現在心思全在韓辰翊身上,也無暇管太多的事。
趙項毅也攜帶範依依來看望過韓辰翊,因為範依依挺著七八個月的身子,不疑逗留太久,所以也隻是寒暄了幾句,讓柯凝藍多挺著一點。她含笑地應允,傷心與難過隻能往肚子裏吞咽。周子浩也常來晃悠,他常站在窗邊,悶不吭聲地盯著韓辰翊。她知曉,別看周子浩平日裏吊兒郎當,但他其實很重感情,尤其是對他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
更多的時候,她會陪在病炕之前,握緊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些溫馨的話兒。她也不管他是否聽得見,隻是一個人靜靜地敘說,她跟他提他們初次相遇的窘況,她會回憶他們年少輕狂的那些歲月,也會聊起五年之前再遇的悸動,更會聯想那段不算幸福的半年婚姻。過去的點點滴滴,仿佛猶然在眼,可是他們之間卻仿佛經曆了一場世界浩劫,怎麼也回不到了初衷。
她最近經常做夢,夢見自己回到了五年之前的那個下午,她站在窗欞上,窗外是颯颯冷風,吹起她的衣袂飛揚,低下頭,馬路上是一輛輛五顏六色的車子在行駛,人群仿佛小木偶,三四成堆,緩緩地移動著。然後,韓辰翊出現了,他就站在她身邊,麵無表情,臉色白得可怕,她伸手去觸摸他,卻隻撲了一個空。他開始漂浮在空中,像個遊蕩的孤魂,她心驚肉跳,開始大聲地疾呼,“辰翊……辰翊……”
夢醒如初,她還是守在病房裏,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仍處於昏迷之中,呼吸七平八穩,卻依舊沒有清醒過來。她拿手觸碰著他的臉,他是個注重形象的人,所以她每天都幫他刮胡子,清洗身體,為他換上幹淨的衣裳,隻為令他好受一些。然後,她執起他的手,手掌寬大厚實,溫熱如常,可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卻始終緊閉著,她眨了眨眼睛,淚水便從臉上滑落,掉在他的手心,濺起微小的水花。她祈求著,“辰翊,我求求你,醒過來好嗎?”
“辰翊,你知道嗎?以前我有多恨你,恨你這麼絕情地對我家人,可是如今你又為了救我母親而變成這樣,我一時竟不知道怎麼辦了……”她頓了一下,把他的手貼在臉頰上,細細地磨蹭,“辰翊,那天你為了我跟彩兒硬生生地擋了一刀,我的心裏說不出來的感受……我發現,我根本恨不了你,因為……因為我愛你,很愛你……”
因為愛他,所以才不能接受他的殘忍,才會選擇遠離他的世界。
因為愛他,所以才拚死生下了彩兒,那個天真可愛的女兒。
因為愛他,所以跟學長生活了五年,即便領了結婚證,也沒有突破最後一道防線。
“辰翊……”她哭著哀求著他,“別這麼貪睡了,醒過來好嗎?”
她每天都在哀求著他,可他卻始終躺在這裏,一動也不動,如果不是心跳仍在,呼吸穩定,她真懷疑他是不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這時,病房之門被人推開,彩兒探出頭來,“媽媽……”
她抹掉臉上的淚水,迅速地轉過頭,說:“彩兒,過來!”
彩兒屁顛屁顛地奔了過來,粘人地依偎進母親的懷裏,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媽媽,爸爸還沒醒來?”
“嗯……”她點頭,將女兒抱入懷裏,說:“來,彩兒,跟爸爸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