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堂裏昏暗的燭光演繹搖曳，佛像的臉看起來都有些詭異的冷漠。角落裏的供桌上一個男人俯身抄著經文，無比虔誠地一筆一畫用沾滿鮮血的手寫下驕人寬恕的句子。嘲笑嗎？是被拋棄的流浪者，還是愚弄世間的騙子？這些留待後人評說罷了，史書上幾行幹澀的句子難道能夠取代我們有血有肉的活著？
男子一身玄色長袍，未及束帶，帶著那麼一點出世的虛無。
佛堂的門緩緩打開，男子沒有抬眼。進來的是個年輕女子，也是一身黑衣，身上沒有任何飾品，倒是一頭沆瀣而下的長發光可鑒物。
女子對著佛像微微傾身，回頭看見角落裏的男人有些惶神，隨即笑了，“歆，好久未見。”
男子認真抄完最後的一個字，抬頭看向不久前還對自己說“不離不棄”，現在卻又改口說“不如不見”的美人。所謂在水一方，就是彼岸花罷了。
“要我道歉嗎？”女子有一顆玲瓏心，可惜巨大的變故麵前，再是七竅，也是一顆冰封的心髒。
男子笑著搖頭，還像是初相見的小時候，那麼耀眼的笑容，隻是那種炙熱早就收了回去。
“隻要你幸福，否則代價太大了。”
“歆，你我都隻是無權幸福的可憐人而已，所以也談不上不幸福。”
“慕顏呀，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呀，懂得太多，又精明強悍，真是不可人疼呀。”
南宮慕顏輕笑，誰曾想最後會是這樣一個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這句是不是太現代了？whatever，就是這個意思了。）的結局？但是這是最好的結局。
“鬼刀是怎麼回事？”男子又從架子上取下另一本經書，手腕上有紫檀木的佛珠，“並非要幹預你的事情，隻是他畢竟是亦正亦邪的人，來到木芳城我就要多留心一下。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不想去調查，還是希望由你告訴我，他的目的。”
女子笑了，“我說的你就信嗎？”
“畢竟你我現在是盟友，這可是比戀人更牢固的關係。你沒有理由騙我。”
“還真是無情呢！”女子有些撒嬌的語調，看似風情萬種，其實冰冷無情，“他是馬賊頭子，我想燕大哥應該已經跟他交涉過了。”
“他來這次武林大會的目的是什麼？”
“他是陪我來，你倒不用擔心他威脅木芳城。我在來的路上著了他的道，他本來是要劫一票，後來改了主意，和我交換了契約，從此改幫我。”
司徒歆下意識地不去問慕顏到底是什麼樣的契約，他們現在是盟友了，不該問的，不該問。可是隱隱約約知道那是心痛的事實，雖然撇的再清楚，有些刻畫得痕跡永遠抹不掉。
慕顏也樂於他不去問，若要是問了，她更尷尬要怎麼回答。
那天他們被綁上了馬賊的寨子，臉上的麵紗被揭下、束頭的布帶子滑落，一頭青絲、一副花靨，電光火石就傾了一代梟雄的心。
羅紹自詡覽遍天下美人，卻從來沒留過心，情也隻限於歡好的時刻。可是看到這位涉世不深的大小姐，覺得心裏轟隆隆的，就好像見到心上人的毛頭小子。
羅紹讓他人退去，並且名利弟兄們好酒好菜的招呼玄武城其他的隨從。
南宮慕顏一臉高傲地瞪著他，“你這卑鄙小人，竟然下藥毒我們。若要真刀實槍的比劃，我南宮慕顏一人就可以平了你的寨子。”
羅紹不以為忤的大笑，“我的傻大小姐，你當所謂武林都是明刀明槍嗎？”
南宮慕顏有些懵，的確自己是托大了。雖然在這一年裏，南宮四小姐脫胎換骨好像變了一個人，但是闖蕩江湖的經驗還是少之又少，碰上馬賊裏的祖宗，自然隻有乖乖上道德份。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我羅紹自認為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是卑鄙小人。我本就是馬賊，打家劫舍就是我吃飯的營生。你玄武城財大氣粗，門不打劫你打劫誰去啊？。”羅紹看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大小姐，心裏覺得越看越可愛。
南宮慕顏一身的強勢，可是麵對這樣的“混蛋”當真素手無策，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全都湧上心頭，想著想著就哭了起來。
這可把羅紹嚇到了，又覺得心疼得不得了。天生就會哄女孩子的馬賊老大這時候完全慌了手腳，真不知道怎麼安慰這位三大城主之一的南宮家的大小姐。
“你別哭了，別哭了，要不然算我錯了行不行？”
“本來就是你錯了！我哭還不行嗎？！你不是要殺了我嗎？你趕緊殺吧！”
“我不殺你，我想要娶你！”
這下子南宮四小姐徹底傻了眼，那個無惡不赦的大惡人說什麼？他說要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