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中的內書房,設在李夫人夫婦所居住院子的東廂房裏,這裏,是他平時居家休閑時,看書喝茶的地方,而那些平時來往的客人,都是安排在前頭的外書房裏接待。
元春將自己從李夫人處帶回來的包子遞給聽琴,抱琴伺候著洗了手,便再次起身去見李守中。
抱琴為元春提著文具箱,在自家小姐的身後慢慢地走著。
元春忐忑不安,出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兒,穿過夾道,進了李守中夫婦居住的院子裏,沿著院中的十字甬道向裏走去。
薄薄的暮色裏,花木的輪廓依稀可見,卻不見了白日裏明麗的色彩。
在通往東西廂房的甬道上,元春不覺抬頭,看見李紈居住的西廂房裏,隱隱約約地亮著燈光,門口的遊廊下,影影綽綽似乎跪著一個人,看到這些,元春不覺歎息了一聲,自己才剛到李府兩天的時間,就連了累紈姐姐受罰,她這心裏,怎麼能過得去呢?
懷著忐忑的心情,元春一轉頭,快步沿著通往東廂房的甬道,來到內書房裏,見李守中正坐在一張雞翅木的書案前,手中拿著幾張試卷看呢。
便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向李守中行了一禮:“學生賈元春拜見祭酒大人!”
李守中的目光離開了試卷,望向正在躬身行禮的元春,放下手中的試卷,道:“起來吧!”
“學生有錯,學生求老師責罰!”
李守中望了一下自己的學生,不覺微微一笑,隻一瞬間的功夫,那笑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淡淡道:“你有什麼錯?”
元春依然拘著沒有起身,低著頭向李守中說道:“今兒個午後,是學生拉了紈姐姐去國子監遊玩,錯在學生不在紈姐姐,還請老師責罰學生,原諒了紈姐姐吧。”
李守中見元春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心中頗為寬慰,但是,依然擺著一臉嚴肅的表情向元春道:“這書房裏,是看書學習、切磋學問的地方,這些家務事你師母會處理的,你起來吧!”
看著李守中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元春隻好起身退到一邊,準備聆聽老師的教誨。
李守中並沒有像元春想象的那樣,會對自己諄諄教導一番,反而對午後遊國子監的事情不提不問,拿起書案上的試卷吩咐道:“這裏有兩份試卷,今兒個晚上,你就做這個吧,記住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會的就空在那裏,直到做完為止。”
說著,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西洋鍾,又道:“現在是辰時二刻,午時二刻的時候結束。”
李守中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指了指靠牆放著的一張黑核桃木的書案,吩咐道:“你拿了試卷去那裏坐吧。”說完,也不看元春,自己轉身從身後的書架上取了一本《論語》,然後,旁若無人的閱讀起來。
元春這才款款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李守中的麵前,拿起試卷後退了兩步,然後轉身走到另一張書案前,坐下來開始寫試卷。
抱琴早已為元春設好了筆墨,見內書房裏一應文具俱全,便悄悄地帶著文具箱退了出去。
明亮的燈光下,李紈靜靜地坐在繡架旁飛針走線,繡架上的圖案,隨著她針線的飛舞,一點點地吐露出來美麗的色彩來,她的臉上,是一副異常恬靜的表情,但從神態上看,誰也看不出來,此刻的她,是剛剛接受了父親的懲罰,還正在閉門思過之中呢。
她的思緒,隨著針線飛揚,眉眼之間卻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腦海中一幕幕地回放著午後遊覽國子監時的情形。
這一次的遊覽,在她平靜如水的閨閣生活中激起了重重浪花,原來,生活中除了刺繡和詩詞之外,還有這麼多有趣的事情,比如遊覽古跡。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處,這次的遊覽,雖然沒有提前稟報父母,可是,自己也沒有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亦或是越軌的事情來呀,再說呢,如果自己提前告訴了母親,她會同意自己出這個家門嗎?
答案是可想而知的了,所以,自己雖然受到了父親的責罰,心中並不難過,因為這次遊覽帶給自己的快樂,遠遠大於懲罰帶了的痛苦呢。
丫頭素雲因為沒有及時勸阻小姐,而且也跟著一同前往,嚴重失職,出來被罰不能吃晚飯外,又被罰跪一個時辰。
聽琴遠遠地跟在元春的身後,也進了李守中夫婦的院子,眼看著自家小姐進了內書房,趁著院內無人,便借著花影的掩護來到李紈居住的西廂房。
其實,如果真的被人發現,她也不怕,因為她早想好了進來的理由,她望著手中的一方手帕,暗自笑了笑,自己還是很聰明的嘛,給自家小姐送手帕子,這個理由任是誰也無法質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