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交通(1 / 3)

在人類文明的總構成中,交通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各個文化係統所影響的區域規模,受到交通條件的製約。不同文化圈所實現的文明水準,也為交通條件所規定。文明的進步,通過交通條件可以成千成萬倍地擴大影響,收取效益,從而推動曆史的前進。周秦漢唐文明的成就,包括交通建設的顯著進步。這一進步對於整個文明史的進程,也有重要的意義。

一、周人的交通貢獻

周人經營的早期航運中國航運史年代最早的文物資料,有陝西寶雞北首嶺仰韶文化遺址墓葬中出土的兩件船形陶壺。而史籍中所見最早的反映河渭航運的資料,大約即《史記·周本紀》:“公劉雖在戎狄之間,複修後稷之業,務耕種,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行者有資,居者有畜積,民賴其慶。百姓懷之,多徙而保歸焉。周道之興自此始,故詩人歌樂思其德。”張守節《正義》:“公劉從漆縣漆水南渡渭水,至南山取材為用也。”所謂“詩人歌樂思其德”,司馬貞《索隱》以為“即《詩·大雅篇》‘篤公劉’是也”。《詩·大雅·公劉》有“乃陟南岡,乃覲於京”句,鄭玄箋:“山脊曰岡。”“乃升其南山之脊,乃見其可居者於京,謂可營都邑之處。”說公劉擇定居地,曾經南渡渭水“升其南山之脊”,據高勘察渭北原地。

又《詩·小雅·南山有台》所謂“行者有資,居者有畜積,民賴其慶”,反映周族當時的主體經濟形態除農耕而外,交通運輸即所謂“行”也占了相當大的比重。而當時水上交通運輸形式的作用,顯然已經受到特殊的重視。

渭水在公劉初時居地邰所臨河段,水麵已經相當寬闊。根據竺可楨先生的研究成果,當時氣候較現今溫暖濕潤,渭河水文狀況必然與今不同,“南渡渭水”運取材木,一定要有完備的航運設施和豐富的航運經驗以為條件。

《詩·小雅·小弁》:“有?者淵,萑葦淠淠。譬若舟流,不知所屆。”又《詩·小雅·采菽》:“泛泛楊舟,??維之。”鄭玄箋:“楊木之舟泛於水上,泛泛然東西無所定,舟人以?係其?,以製行之。”這些詩句反映了渭水上下航運已經開通。詩句記述周人熟練應用水上航具的情形,反映了早周航運的技術水平。

周文王時代,曾經架設渭河浮橋。《詩·大雅·大明》:“文定厥祥,親迎於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的詩句。毛亨傳:“天子造舟,諸侯維舟,大夫方舟,士特舟。造舟然後可以顯其光輝。”鄭玄箋:“天子造舟,周製也。”聯結舟船以架設渭河浮橋,顯示出周人經營的航運事業的發展,已經具備了充裕的航運工具和豐富的水上經驗。

除了渭水航道為舟人所利用而外,涇水、洛水的航運,也得到開發。《詩·大雅·?樸》:“淠彼涇舟,?徒楫之。”毛亨傳:

“淠,舟行貌。楫,棹也。”鄭玄箋:“?,眾也。淠淠然涇水中之舟順流而行者,乃眾徒?人以楫棹之故也。”可知涇河航運已經達到一定的規模。

《史記·周本紀》記載周武王舉師伐商事:“九年,武王上祭於畢。東觀兵,至於盟津。”“遂興師。師尚父號曰:‘總爾眾庶,與爾舟楫,後至者斬。’武王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這是一次對商王決戰前的重要的軍事演習。其中最重要的內容,可能就是盟津之渡。兩年之後,周人推翻商王朝的統治,借助了強大的水運實力。

史念海先生曾經指出:“周人利用河穀以之作為交通要道,渭河河穀可能是最重要的。”渭河較早有舟楫之利,“所以利用渭河河穀實際是浮船上下,而不是戎馬的馳騁。”運程由雍到絳,“渭河當然是必經的漕運航道。那時上距周室東遷才一百多年,渭河的水位當不至於有很大的漲落。周有浮船往來是不會有若何的困難的。”

“周行”與“周道”周王朝是依靠在各地分封諸侯,設置政治軍事據點以為藩屏,來維護中央政權的統治的,這種政治體製要求各地與周王室保持密切的聯係。以車兵為軍隊主力的特點,也要求各地有平闊的大道相通。

西周青銅器銘文和文獻稱當時由王周室修築,通往各地的大路為“周行”或“周道”。

《詩·小雅·大東》寫道:“佻佻公子,行彼周行。”“周道如砥,其行如矢。”又《詩·小雅·何草不黃》:“有棧之東,行彼周道。”西周晚期青銅器散氏盤銘文也有“封於周道”的文句。《左傳·襄公五年》引《詩》,也說:“周道挺挺,我心扃扃。”

“周行”與“周道”開築平直寬闊,兩側植有樹木,據說每隔一定的路段還設置供應食宿的設施。

周王朝控製的交通網的規模,隨著遠征的勝利和疆域的拓展又有所擴大。

東周交通的進步春秋時期,交通建設有了新的進步。大致在這一時期,太行山、秦嶺等險山峻嶺都已經開始有車路通行。以交通道路為主體的交通設施是否修整,當時已經是體現政府行政能力的重要標誌之一。晉平公當政時,晉國道路館舍失修,也曾經受到鄭國政治家子產的批評。

以交通幹道的建設為基礎,相應的交通設施也得以進一步健全。

《周禮·地官·遺人》說,貫通都市和村野的交通大道上,每隔十裏,設置有“廬”,“廬”可以提供行旅飲食;每隔三十裏,有可以止宿的“宿”,“宿”設有“路室”,並且有服務於行旅的糧草儲備;每隔五十裏有“市”,“市”有住宿條件更為優越的“候館”,行旅消費品的儲積也更為充備。當時,中原各國政府普遍沿交通幹道設立交通站,置備車馬和專職管理人員,遇到緊急情形,則乘傳疾馳,次第相繼,使軍情政令能得以迅速通達。

公元前486年,吳國完成了“溝通江、淮”的工程。邗溝的開通,是中國古代運河建設史上的創舉,邗溝通航,實現了南北水路的連接,促進了南北文化的交融。此後,吳王夫差為了引舟北上,稱霸中原,又把邗溝向北延伸,進一步溝通了淮河以北的水路。

戰國時期,力戰爭強、激烈兼並的列國都十分注意交通道路的建設,國際交通的條件也得到進一步的改善。據《荀子·榮辱》,當時,各個地區之間,有“巨塗(途)”“小塗(途)”等不同等級的道路相互聯係。見諸史籍的已經形成定名的交通幹道,有由成皋通往函穀關的“成皋之路”,由楚國南陽東北出伏牛山直通中原的“夏路”,由關中經漢中南下入蜀的“石牛道”,趙國、魏國、齊國之間的“午道”,由上黨通達河內的“太行之道”等。

大約開通於魏惠王十年(前360)的鴻溝,是繼邗溝之後又一條著名的運河。鴻溝溝通黃河水係和淮河水係,進一步便利了南北往來。

安徽壽縣曾經出土著名的“鄂君啟節”,共四件,其中三件是本節,一件是舟節,每節都有錯金篆書文字。就銘文中車舟所經過的城邑看,車節經過九個城邑,舟節經過十一個城邑。舟節文字規定,“屯三舟為一舸,五十舸”,所通行的水路以長江、漢水水係為主,東至邗溝,西至漢江上遊,南則循湘、資、沅、澧、廬諸水,也分別可至上遊。可見,在當時的水路交通體係中,運河已經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以交通事業的空前發展為條件,當時出現了一種引人注目的文化現象,這就是“士”階層的興起和遊說之風的盛行。士的活躍,與舊有宗法關係走向沒落相聯係,標誌著束縛社會文化活力的血緣和地緣的羈絆逐漸被斬斷。他們通過遊曆四方的交通活動,促進各個地區之間相互的文化交往。

經過累年爭戰,在交通方麵居於優勢地位的秦國終於一一翦滅六國,建立了第一個大一統的專製主義王朝。

二、秦王朝的交通建設

秦國交通的發展與秦的統一在《詩經·秦風》中,我們可以頻繁看到反映秦人喜好車馬出行的詩句,體現出秦人健勇豪邁的文化風格,也反映了他們重視交通的傳統。

秦人早期習於遊徙生活,傳說中秦先祖的事跡多以致力於交通而著稱於世。據《史記·秦本紀》記載,費昌曾經為商湯駕車,孟戲和中衍曾經為帝太戊駕車,而“蜚廉善走”,曾經以材力服務於殷紂王,此後造父更是交通史上的著名人物,據說以善於駕車而受到周穆王信用,曾經西行至於西王母之邦,驅車行進的速度,可以“一日千裏”。後來居於犬丘的非子,又以“好馬及畜,善養息之”的畜牧專家的身份為周孝王在千河與渭河之間馴養馬匹。

隨著秦人國勢的發展,其交通文化的影響不斷擴大。例如蜀地風習,講究車騎隊列規模,《華陽國誌·蜀誌》認為,這是受到占領蜀地的秦人風習的影響。

秦人擁有較高的橋梁建築技術。秦晉之間黃河水麵架設的第一座臨時的浮橋,是春秋時期秦人設計修建。第一座常設的黃河浮橋,也是秦國工匠於秦昭襄王五十年(前257)建造。

秦國交通發展達到較先進的程度,還可以從車輛製作技術的進步得到體現。我國早期車輛都是單轅車,就是車的前麵用一根直木係駕牲畜,控製方向。我國發現的最早的雙轅車的模型,出土於陝西鳳翔戰國初期秦墓,這也是世界最早的標誌雙轅車產生的實物資料。雙轅車的出現,體現了交通工具史上的重大進步。

秦人除了擁有雙轅車這種先進車型的發明權而外,當時所使用的運輸車輛數量之多,也是驚人的。《左傳·昭公元年》記載,秦景公三十六年(前541),秦後子?前往晉國,隨從車輛竟然有“千乘”之多。《左傳·僖公十三年》記述,這一年因晉國遭受嚴重災害,秦國調集粟米援運,運輸過程從秦都雍城到晉都絳城,舟車相繼,而以渭河轉行黃河、再折入汾河的水運為主,曆史上稱作“泛舟之役”。

秦國軍隊善於“遠攻”,在秦的統一戰爭中,常年調動數以十萬計的大軍南征北戰,必須憑借強大的運輸力量保障後勤供給。以秦滅楚的戰爭為例,秦軍出兵60萬,可以想見秦國的交通運輸能力經受了何等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