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雲誰之思10(1 / 2)

而對麵的風獨影被她叫破身份亦無驚奇,隻是看著她,語氣平靜:“不知曲小姐有何要訴?”

曲殤彎眉一笑,眼若新月,“方才風將軍不是已聽過了嗎?”

“哦?”風獨影鳳目微睨,哂然一笑,“是呢,方才已聽過了,隻是……”她微頓,“我亦有些話要與曲小姐說,卻不知小姐願聽否?”

曲殤微怔,然後亦淡淡一笑,“嗬……說來也怪,雖是與將軍第一次見麵,可看著將軍就歡喜,心裏頭就如老朋友見麵似的。所以將軍有話但說無妨。”

聞言,風獨影心頭一動,看著麵前淡若秋菊的女子,亦是滿懷欣賞。“聽曲小姐的口音,可是自閩州遷來?”

第一句便是單刀直入,曲殤有些意外,可看看風獨影,又覺得如此直接才合她之稟性,微微點頭,道:“是。”其實,方才見到的第一眼、交談的第一句話便已知道,這位鳳影將軍非為箜篌而來,而是為“曲殤”而來,隻是心中並無驚畏,倒好似等候久矣。

見她不曾否認,風獨影鳳目裏亮光一閃,定定看著曲殤。是她,原來真是她!一時心頭五味雜陳,卻又在抬眸間盡斂於心底深處。“曲小姐才貌出眾,卻至今未嫁,是否心有所係,在候良人?”

這一問卻可謂唐突,隻是風獨影麵色平靜,目光專注。曲殤微怔忡,然後搖頭一笑,“不曾候過誰。”雖是答了,卻是避開了前一問。

風獨影並未追問,隻是默默注目曲殤,見她神容雅淡,仿若已萬事看平心靜如水。默然片刻,又問:“曲小姐可願見見帝都故人?”

這一問,終是打破了曲殤的平靜,她眼波微動,神情怔然,許久未曾出聲。

又默了片刻,風獨影再道:“曲小姐可知,這麼多年過去,帝都故人一直愧疚在懷,一直在等候姑娘。”

曲殤眼波一閃,半晌後她掩唇輕笑,笑得嬌軀顫動,仿若花枝輕舞。“哈哈哈……哈哈哈……”

風獨影隻是靜靜看著,不驚不惱。

笑了許久,曲殤終是收聲止笑,卻已目光盈盈,秋眸之中水氣氤氳。“將軍可知當年之事?”

風獨影搖頭,“雖不知詳情,但也能猜著大概。”

“哦。”曲殤移目望向亭外,浮萍飄遊,隨著秋風在湖麵蕩起一圈圈碧紋,就仿佛她此刻的心境。

“我們都知道當年是四哥負你,我們也都以為小姐已死去,這麼些年,四哥一直未娶,他依是不能忘了小姐。”風獨影輕聲道,胸口卻仿佛堵了什麼般有些氣悶。

“嗬嗬……是嗎?”曲殤又是一聲輕笑。

風獨影目光望去看得她的側麵,看她勾起的唇角邊掛掛淺淺的苦澀,心頭便也有些沉重。

“當年,我十六歲,正是情竇初開,綺夢年華。”曲殤忽然啟口,目光朦朧似夢,“遇上那樣的他,怎是一見鍾情可說,怎是一往情深可喻,隻覺天地雖廣麗,萬物雖多姿,可與他相比皆若塵埃。”

風獨影心頭一跳,默默看著她。

“所以他盜得那關乎閩州存亡的輿圖時,叫我不要聲張我便猶豫;所以他製住我為人質時,我便乖乖從之;所以他挾我逃出閩州被一路追殺時,我還幻想著就這樣兩個人逃到天之涯海之角,再不要管什麼閩州、什麼天下,隻我們兩個生死相隨。”曲殤朦朧的笑著,似是多情似是嘲弄,“因為那時候,在我心中,他是最重要的,為了他我可以不顧一切,可是……”她轉首回望風獨影,目光悲涼,笑容淒清,“在他心中,我卻有若塵埃。”

風獨影胸口一涼,看著她不能言語。

“所以啊,他可以放開我的手,任憑我跌下深穀。”曲殤猛然閉目,仿似那一日那一幕又重現眼前,而她不敢、不忍卒睹。

風獨影呆呆看著她,看著那張臉上浮現的淒楚,想要說點什麼,卻無以成言。

“當然,在你們看來,身負重傷追兵即至之刻,他如此選擇乃是明智之舉,這樣他才可保得性命,保得輿圖……”曲殤睜目,眸中冰涼一片,“可是那於我來說,那便是穿胸之劍錐心之痛!”

風獨影胸口澀成一團,眉頭亦隨之擰起。

曲殤看著她,靜靜的看了片刻,她忽然又輕輕笑起來,並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麵上那悲楚神色便隨著這一拍而去,“你莫要這樣看著我,那已經過去了,放手的亦不是你,而且我沒有死。”

風獨影深深吸一口,“你若死了,便等於是四哥親手殺的你,殺一個對他情深意重的女子。”她看著曲殤,鳳目有著淡淡的哀傷,“難怪四哥當年夜不能寐,惡夢不斷,所以才會愧疚多年亦不能忘。”

曲殤聽得,神情微怔,然後輕輕歎息一聲。

“後來你是如何得救的?”風獨影問她。

“自然是姐夫的人找到了重傷的我,將我救了回來。”曲殤苦澀一笑,“姐夫、姐姐見我如此,不忍責罵,盡管我悔恨不已,卻已難挽閩州的敗亡。那輿圖不但詳細的繪著閩州地形,還標明了姐夫囤兵囤糧之處,所以你們後來不過兩月便攻下了閩州。姐夫尋了死去的將士換了衣裳扮作他,爾後帶著十名忠士攜著姐姐與我逃出了閩州,隱遁山野,直到五年前才遷來這偏遠的沛城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