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亥時,香儀與淺碧山別院一眾侍從回到王都。
亥時三刻,以星火令傳送的急報送入帝都。
內廷總管申曆接到後,聽聞是自青州送來,而且是以最快速度的星火令送到,頓知非同尋常,忙親自去稟報。
那夜東始修宿在翠樾宮裏,睡夢中被喚醒,出了寢殿,眼見申曆惶惶地跪在前殿裏,不由得便皺眉:“何事這般惶急?”
“青州國相以星火令送來奏本。”申曆雙手呈上。
東始修一聽,忙伸手接過奏本,打開一眼掃過,看到“三石村裏數百刺客來襲,青王受傷不知所蹤”時,頓一陣急痛攻心,眼前便天旋地轉,身子連晃了晃。
“陛下!”周圍內侍趕忙上前。
“陛下,你怎麼啦?”北璿璣奔出,一把扶住他。
東始修穩住身形,合起折本,轉頭對北璿璣道:“無事,愛妃回去休息。”
北璿璣將手中外袍披在他身上,“夜裏涼,陛下要保重龍體。”
東始修隻是點點頭,無瑕再理會,北璿璣給他披好的外袍後,便轉身回了寢殿。
等她離去後,東始修即問申曆,“何時送來的?”
“一刻前。”申曆回答。
東始修瞬即抬步出了翠樾宮,申曆趕忙跟隨。
回到棲龍宮,一路上東始修已是理清了思緒,當下宣旨:“命雍王火速領兵救援青州!快去,以星火令送出!”
“是!”申曆領命忙轉身去了。
棲龍宮裏,東始修負著手,像彷徨無主的困獸般在殿中來來回回地走著,半晌,他猛然喚道:“來人!去把龍荼喚來!”
“是。”門口守著的內侍趕忙去了。
不一會兒,宿直的龍荼便匆匆趕來了。
東始修將手中奏本遞給他。
龍荼看過,頓大吃一驚,抬頭看向東始修的目光便帶出些擔憂。
“你去挑選一百名侍衛與你一道去青州。”東始修按著眉心,壓著滿懷的不安與擔憂,“朕不放心七妹,到了青州,你親自去找她,一定要找回她。”
“是!”龍荼自然是知道這道旨意的重要性。
當夜,東始修呆在棲龍宮裏焦灼難眠,到了五更天便直接上朝去了。
早朝罷後,心情煩鬱的他照例去了翠樾宮。
自從梁、鳳兩大家族抄斬,謝、王、陳三家發往冀、閩、雍三州後,宮中的嬪妃便都有些惶惶難安,對著皇帝時更小心翼翼生怕犯錯。東始修厭煩那些畏縮的麵孔,便是少去她們宮中,而這皇宮裏依是尋常姿態的也隻鳳妃、北妃兩人。隻是鳳妃宮中自大皇兒也去了後,兩個男孩加一個女孩,過於鬧騰,所以他最常來的後妃宮中便是這翠樾宮了。
這麼些年過去,以他對北妃的寵幸,宮中眼紅妒忌的不少,可北妃概不予理會,也不曾恃寵而驕,更不格外親近於宮中其他妃嬪或是結交外臣,隻在翠樾宮裏安安生生的過自己日子,倒真個如她當日所說,隻他一個親人,也隻要他一個親人。
他喜歡呆在翠樾宮裏,這裏沒有百官進諫,這裏沒有政事相煩,這裏也沒有畏縮或諂媚,在這裏靜靜喝一杯茶,和北妃下一盤棋,吃一頓便飯,又或是北妃偶爾的小性子,都讓他覺得自在舒服。
皇帝富有天下,可是皇帝卻是個沒有家的人,他曾經有過家,可在他登上帝位的那刻,在他的弟妹搬離皇宮時,在他的弟妹各奔天涯後,他便再也沒有家。沒有家的人,有個可以安寧的小憩片刻的窩也是好的。
剛跨過殿門,北璿璣已迎上前來,見他臉色不大好,眼下一圈烏青,不由憂心:“陛下可是病了?”
“沒什麼,隻是昨夜沒睡好。”東始修抬手拍拍她肩頭以示撫慰,鼻端卻聞得一縷麝香,不由道,“愛妃的病又犯了?喚禦醫來看了沒?”
“臣妾這是老毛病,不用喚禦醫,隻把那麝香湯煎一劑服了就好。”北璿璣搖搖頭道。
自北妃入宮以來,常犯胸口悶痛的毛病,禦醫看過後說是心絞痛,開了副方子,其中有一味藥便是麝香。
“喔,無事便好。”東始修見她神色不似為病痛折磨的樣子便也就放開了,在涼榻上坐下,順勢便倒下閉目休憩。
北璿璣見此,便倚著涼榻坐下,伸手為他按摩頭部,纖柔的指尖下,力道恰到好處,東始修漸漸鬆緩了神經,覺得頭不再那麼的沉重,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