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屋(1 / 1)

曾經,我有一間小屋,不,是半間,同住的還有另外一位老師,所以,我隻能把它稱作“半邊屋”,那還是我工作兩年後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一點點“權益”。

那裏曾經是辦公室,後來,又改成了倉庫,學校看到我們這些年輕的女教師們無處安身,同意我們暫住,這一住,卻也住了許久。

小屋是一排平房中小小的一間,一棵高高大大的不知名的樹遮住了半個屋頂,春天的時候,泡桐花像雨點般在窗前飄落,落在那種滿了鳳仙花和女貞子的潮潮的地麵上。窗前正對的還有一架葡萄,藤牽蔓繞,經常吸引著陽光在上麵依依不舍地逗留,也吸引我在那花葉底下逗留了無數的時日。

小屋內屬於我的半邊收拾得極其簡單,一張上下鋪的學生床、一張雙人課桌、一張小方凳,以及起居必備的臉盆水桶毛巾等。

“半邊屋”內隻有一張條幅,“人淡如蓮”:滿紙的荷葉荷花,花葉深處是一位女子,倩影婷婷,削肩,長發如瀑,卻是個背影,不見玉人真容顏。那是自己畫的一幅塗鴉之作,談不上任何技巧,但是,我喜歡那畫中的意境。

條幅旁還有一串串的紙風鈴,那也是自己別出心裁而製作的,沒有費多少的精力和金錢,卻費了不少的心思。

“半邊屋”以藍色為基調:窗簾是藍的,床單是藍的,被子是藍的,枕頭也是藍的,連小書桌上也鋪了一塊淺藍的台布,海水般嗬護著桌上的台燈、相架、鏡子、茶杯、書和稿紙。

“半邊屋”的生活很清苦。雨季的時候,要動用所有的臉盆水桶去接那滲漏下來的雨水;旱季的時候,天花板上那老化的油漆又會星星點點地往下掉。由於潮濕而帶來的黴味,經常還會有蜘蛛蜈蚣之類的不速之客前來造訪,給我也帶來意外的尖叫。

每個夜晚,當我舉著手電走過那黑黑長長的狹小過道時,總有一種在修道院中的感覺,冷清又冷清。不過,我還是很喜歡我的“半邊屋”,還是很願意在那裏過一份寂寞的生活,我常想:美麗的蝴蝶在咬破厚繭之前,不也是生活在冰冷的黑暗中嗎?

躲進小屋成一統,那是我一個人的世界,可以不去理會外麵的是是非非,陪伴我的是蟬聲鳥鳴,是清風白雲。歪在床上聽音樂看小說,或是坐在小桌旁隨心所欲地塗抹一些東西,我覺得很舒服很舒服。獨坐小屋中,總覺得自己宛如一朵潔白的蓮,純純淨淨。

有位密友也經常光顧“半邊屋”,或是促膝或是擁被,總是長談不已,談紅塵裏的悲歡離合,談世事中的酸甜苦辣……恩恩怨怨,哭哭笑笑,生生死死,盡是一些人間的煙火。然而,奇怪的是,無論我還是伊從來都沒有過沉重的感覺,隻有輕鬆,隻有清靈。

“半邊屋”,“半邊屋”,那曾經是一方淨土啊,容我安頓那飄浮的靈魂。“半邊屋”,“半邊屋”,我曾經的靈魂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