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異鄉(1 / 1)

家裏打電話給我!?

這可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平常都是我打電話回家,家裏從來不打電話過來的。所以,當手機上顯示出家中的電話號碼時,我幾乎打了個哆嗦,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電話是兒子打來的。

在確定了家中確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之後,我開始和兒子絮絮叨叨地聊天兒。

兒子說,他後悔沒有聽我的話,相信別人,結果把正確的答案給改錯了,這次數學隻考了95分;兒子說,他又看了一遍《寶蓮燈》,他會記住裏邊的話的,“相信自己”,“人,有愛,有智慧,一定能打敗天神”;兒子說,他現在的字寫得有進步了,橫豎撇捺彎彎的鉤兒,他每一筆都寫得很認真,就是寫得有些慢……

兒子給我背李白的《靜夜思》。他說他想我了。他說他們老師正在教這首詩,所以,他想我了,想到我以前教他念這首詩的情形了。我記得的,那個時候,兒子總是無法把明月和故鄉聯係起來,在他的那個年齡中這兩者確實是沒有什麼聯係的。

我還記得我給他解釋“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時,我是這樣說的:“月亮照在這兒,也照在故鄉的,故鄉有家有寶寶有喜歡的東西,所以會想。”這怎麼成了我今日的寫照呢?

站在華師大那閱覽室寬大的玻璃窗前,我的心一下子就亂了,我再也無法在閱覽室裏安靜地呆下去,我胡亂地收拾了東西,又胡亂地在麗娃河畔晃悠。

風真大,好冷的天啊!今夜可是個有月亮的晚上?

今天是農曆十四啊。今夜月華如練,唯有人在千裏外。席慕容說: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月是故鄉明,海上生明月,明月何時照我還……月亮的清輝薄薄的柔柔的,但是,我卻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快要被淹沒在這月亮的清愁中了。

我想家!很想。我想兒子,想他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我第一喜歡你。”我想念那寬敞的房間,想念那寬敞的書桌。我想念家中的米飯,想念廚房裏的鍋碗瓢盆,想念那個總是被我指責的他,想念家中的瑣瑣碎碎的一切。

但是,不知怎的,卻又想起了張明敏,想起了他很久以前演唱的一首歌——《我的中國心》。

“河山隻在我夢縈,祖國已多年未親近。可是不管怎樣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國印。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在我心中重千斤。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心中一樣親。流在心底的血,澎湃著中華的聲音,就算生在他鄉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

我記得,第一次看到張明敏,是在某一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一身白色西服的他很有港味或者說很有洋味。我記得當他唱到“洋裝雖然穿在身”時,他用手掀起了白色西服的衣角,當他唱到“我心依然是中國心”的時候,則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我覺得我看到了他那顆熱血奔騰潮聲澎湃的中國心。

那個時候,大力地宣傳過張明敏的歌,我想,那應該是帶著很大的政治因素的,愛國主義教育嘛!當然,那個時候,我們也的確是受到了極崇高的愛國主義教育的,每每聽到“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心中總是忍不住一陣的激動。但是,張明敏的歌和人,好像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功利的實用性一旦完成,便無可奈何地銷聲匿跡,這也是一種悲哀。

但是,今天會想起他的歌,卻完全是猝然不及的相逢,沒有任何提示。我就是無端地想起了他的歌,而且,在今天,我有些新的理解,我認為要拋開那些被強行賦予的政治內容,要拋開那些被無端豐富了的河山之戀,因為對張明敏而言,他也許隻是一種簡單的思鄉之情啊,一如此刻的我。如果真是這樣,我一樣為之而感動。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