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候,也許曾經錯過了一些人,但是,始終不曾覺得憂傷。因為那時候的視線向著前方,又遠又長的山程水驛正在徐徐展開,誰都願意相信前麵會有更美麗的風景,會有更美麗的花朵在一路上次第綻放。
年輕時,其實喜歡聽一些憂傷的歌,對於漂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向往。尤其是在自己那一帆風順一覽無餘的經曆中,總忍不住要想象著一些別離,想象那一些不曾曆過的黯然銷魂。
那時候,喜歡過很多歌,潘美辰的《我曾用心地來愛著你》,童安格的《愛與哀愁》,羅大佑的《戀曲1990》,齊豫的《玻璃心》,齊秦的《大約在冬季》,劉德華的《忘情水》,薑育恒的《驛動的心》,譚詠麟的《水中花》……在有意無意間,聽過了一遍又一遍。
很多人聽歌,聽的是曲調,欣賞那或是悠揚或是激昂或是流暢或是頓挫的旋律,而我卻是在咀嚼歌詞,或是纏綿或是絕望或是癡情或是無奈,一首歌其實就是一個隱隱約約明明晦晦的故事。
我用心地聽著那些歌,想象著那些故事,而那些故事在無數次的強化和暗示之後,已儼然是自己身上所發生的真實故事。
聽老狼的《同桌的你》,“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給你做的嫁衣”,我在想,誰將會給我做嫁衣,豔豔奪目的紅,讓我在白雪的地上走過,而在我嫁為人婦的時候,是否有誰也會這樣的傷心而唱。
聽邰正宵的《九百九十朵玫瑰》,“我早已為你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從分手的那一天起”,我仿佛真的聞到了那雨中的玫瑰,帶著火一樣的熱烈,隻是它卻在慢慢的凋零之中,空剩一縷幽香。
聽孟庭葦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吹呀吹吹落花滿地,苦苦守候你的歸期”,我看到風雨中飄搖著一朵雲,小小的,白白的,溫柔的,仿佛是那朵自遠古時候就在守候著的望夫雲,除卻巫山不是雲。
……
我被沉浸在那些若有還無欲說還休的故事中,被那些無端而起的別離的憂傷給淹沒,心中充滿了愴然,果然是感同身受,或者這其實正是我想要的。
是的,年輕的時候,隻會想著要經曆一些別離,以填補生命中那一片未曾書寫過的空白,其實並未曾真正地去設想過和體驗過那別後的淒涼,難以言說的淒涼,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真正將離愁看得淡了,卻是多年以後。
那一夜,我以為我們走了很遠。我們走在那路上,你沒有牽我的手,但是,我知道,你在我的身邊,陪伴著我,我的心中很踏實,沒有一絲一縷的擔心和惶惑。
那新修的馬路空闊得有些誇張,卻正好可以容納一些飄浮不定的靈魂。那灼灼的華燈仿佛燦爛開放的花朵,為我們鋪了一路的清香。風真大,呼嘯著從山頭刮過。有雨點輕輕地飄落,卻又悄悄地停了,想來它不肯淋了我們這些無家的人。
第二天,居然下了一場雪,天地間茫茫無涯的一片白,仿佛那未曾書寫過的紙。那一夜,其實我們沒有走多遠。就算我們走出很遠,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留下了濃濃淡淡的氣息,那痕跡也被造化的大手用它獨特的方式給輕輕地抹去了。
但是,有些東西卻是無法抹去的,比如那滲入了靈魂的歌聲。那一夜,我們唱了很多的歌。其實,你我都不是個善歌者。但是,真正的歌者歌唱的都隻是一種心情,就如手舞之足蹈之的舞蹈,在那痛飲之後,在那狂歡之時。
那一夜,忽然真正明白了年少時候聽過的那首歌:來日縱是千千闕歌,飄於遠方我途上,來日縱是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上今宵美麗,因你今晚共我唱。那是陳慧嫻的《千千闕歌》。
你我共唱的那一夜,已將心唱啞,無法再唱了。年少時候,生命豐盈如一朵花兒,偶爾從花間飄落一片花瓣,絕不會讓人有太多的歎息。當生命變為一個果兒的時候,隻能全部的付出,為你。
傳說中有一種鳥,它的名字叫荊棘鳥。荊棘鳥一生中隻歌唱一次,當愛情來臨的時候,它便要放聲歌唱,唱過之後,它便把自己的胸脯撞向荊棘,那刺,那癡,讓它的胸口鮮血淋漓。看過的人說,那鮮血宛若一朵朵泣血的紅花,盛開在荊棘的枝頭,嫵媚得近於妖媚,比它的歌聲更加動人。
這是一曲那用生命來唱過的歌。你若記得,很好。你若忘了,其實,也很好。周華健有一首歌,叫做《忘憂草》,裏麵是這樣唱道:“忘憂草,忘了就好,夢裏知多少。某天涯海角某個小島,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擁抱。青青河畔草,靜靜等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