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魏忠賢忍心殺卜喜 李永貞毒計害王安(1 / 3)

詩曰:

千古興亡轉眼過,亂蟬吟破舊山河。

兵臨魯地猶弦誦,客過商墟自嘯歌。

山氣青青餘故壘,江聲黯黯送寒波。

圖王定霸人何在,衰草斜陽一鉤蓑。

話表真真子收兵回城,心中鬱鬱不樂。玉支道:“勝負常情,何須介意?且取酒來解悶。”席散,各歸帳中,真真子終是煩惱。元元子道:“那人必非等閑之人,高我們一等哩!”真真子道:“我們數百年修煉之功,被他破了,如何是好?這樣一個小孩子竟有此等手段!”元元子道:“此人亦是我輩中人。”真真子道:“待我今夜用攝魂法弄他一弄。”元元子道:“不可。一則此法未免太毒,二者恐出不得他的手,反遭其害。且安寢,明日再處。”

真真子終是鬱鬱睡不著,起來秉燭而坐。正自尋思,忽聽得屋梁上籟籟有聲。抬頭看時,隻見一個柬帖兒憑空飛下。真真子忙拾起,喚元元子起來,拆開同看。隻見上麵寫著道:

翻雲覆雨笑真真,元兒山中自有春。

何事不歸空著力,卻教鉛汞送他人。

後寫道:“空空封寄。”元元子看畢,大驚道:“原來是他!”真真子道:“一向隻聞他的名,怎麼是這等一個小孩子?”元元子道:“你也數百歲了,怎還這樣少年?他是猿公親授的高徒,為古今劍仙之宗。我等來錯了。近來看劉公專以酒色為事,不像個成大事的,不如見機早去,等他破敗之時,再要脫身就遲了。”真真子道:“我們為跛李所誤矣!”二人遂收拾了,乘夜飛身躍出城來,真真子向懷中取出紙剪的兩個驢子來,吹一口氣,喝聲道:“起!”就變成兩個活的,夫妻各跨一頭,向南而去。

次早,蕭、王二公升帳,請空空兒計較道:“昨承仙師破了他法,今日必來死戰。”空空兒道:“不來了,此刻已去有千裏了。”傅應星道:“師兄何以知之?”空空兒笑道:“略施小計,彼必遠去。昨夜我有個帖兒送與他,他見了,知道是我,他必含羞而去。隻有那個跛頭陀,他若不早見機,今日陣上先結果了他。那和尚越發無能為矣。二公可領兵至城下索戰,誘他出戰,自有道理。”蕭、王二人便叫傳令,拔寨起身,把人馬齊集城下催戰。

賊兵見元元、真真去了,正在著忙。劉鴻儒道:“我們所賴者,二位仙師,今日不別而行,後事如何是好?”跛李大叫道:“主公何以自諉!這樣沒始終的人,說他做甚麼!難道沒有他我們就不能成事麼?”氣憤憤地出來,點齊人馬,也不帶副將,隻自己出城迎敵。官兵見有兵馬出來,少退兩箭之地。

隻見跛李頭陀匹馬當先,手持禪杖,高叫道:“你那不怕死的,速來納命!”

這邊王參將接住,大戰數十合。空空兒取出杏黃旗來,望著跛李一展,那手中禪杖早已墜落。跛李沒了兵器,隻得掣出戒刀攔住。蕭遊擊又挺槍夾攻。他如何抵擋得住?欲待要走,無奈二人逼住,難得脫身。於是口中念念有詞,棄了馬,架起一朵席雲,騰空而上。空空兒將手中棕扇向上一拂,隻見他從空中滴溜溜地倒墜下來。傅應星放馬上前,手起一戟,刺中咽喉而死。可憐定霸圖王客,化作沙場浪蕩魂。賊兵無主,官軍乘勢掩殺,直抵城下。城中見殺了頭陀,不可出戰。官兵圍住,四麵攻打。

空空兒回到寨中,對蕭遊擊道:“如今妖人已滅,賊眾氣數將盡,不過旬日間可破。我在此無事,要告辭回山。”蕭、王眾人道:“感承仙師,成此大功,方欲申奏朝廷,題請封號,何以便行?”空空兒笑道:“山野之人,素不以功名為念,何須爵祿榮身!傅兄可略送我幾步。”拱手別了眾人,同應星上馬,他騎了青牛。走有二三裏,到一林子內,空空兒道:“承兄相招,幸不辱命。兄此去,拖金衣紫,且有權貴引援,富貴自不必說。據我看來,兄命中福祿不長,須及早回頭,方能解脫,若稍貪富貴,禍且不測。切記我言。”應星道:“小弟凡胎濁骨,惟求師兄指教,怎敢貪祿忘親。”空空兒道:“令堂道行已成,佛果將證,老兄若肯早早回頭,千日之內弟自來接你。三年之後不能脫身矣!慎之!慎之!從此一別,後會有期。”說罷,竟入林中,轉眼已無蹤蹤。後人有詩曰:

雲蹤霧跡杳難窮,揮手功成一笑中。

片語投機應解脫,誰雲仙佛路難通。

傅應星下馬,望空拜謝,上馬回營,與蕭、王二公計議,申文撫按。一麵裝起雲梯架炮,連夜攻打。直到半月後,賊軍無糧,夜開北門而逸。走不上二裏,遇著王參將引兵攔住。賊兵饑餓,無心戀戰,隊伍雜亂,盡皆被擒。

蕭遊擊入城安民,將劉鴻儒、玉支並女眷乜淑英等共十七人,俱上了囚車,解上省來。這裏大排筵宴,犒賞三軍,撫按題名。遲日旨下,俱斬剮於西市示眾。

蕭士仁、王必顯、傅應星等入京升賞。當日憨山和尚詩上說“得意須防著赭衣”,玉支以為吉兆,今日之著赭色衣,可見數已前定,惟至人先知之。

傅應星回莊省親,將上項事細細說了一遍。如玉道:“既朝廷命你入京受職,也是你建功一場,你可放心前去。隻是你富貴雖有,隻是你命薄,不能保終。若有權貴來引誘你入黨,切不可陷身匪類,圖不義之富貴,亦不可說出我來。有個姓田的若問我,隻說我已死久了;隻說你是三母舅傅襄之子。早早抽身回來,免我牽掛。媳婦不必帶去,留他與我作伴。”應星領命,灑淚拜別而去。

三四日間與蕭、王二公一同入京。先到兵部裏過堂,與科道衙門參謁畢。

田爾耕知道,先具眷生名帖來拜。相見坐下,問道:“親家是哪一位的令郎?”應星道:“先君諱襄。”爾耕道:“哦!原來是三哥的令郎,青年偉器,建此大功,可敬!可羨!有一位四令姑母,孀居多年,於今安否?”應星道:“久已去世了。”爾耕歎息了一回。又問道:“他曾生了個令郎的?”應星道:“也歿了。”爾耕道:“若論親家的功,隻好授個外衛所之職。此等官清淡,且為人所輕,必須放個京職才好。明日同兄去拜見魏公,他也是府上的至親,得他的力留在廠裏就好了。明早奏候同行。”說畢,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