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雉衡山鶴兒毓秀 湘江岸香獐受譴(1 / 3)

蓋天地之間,九州八極。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澤有九氣,風有八等,水有九品。

何謂九州?東南神州曰農土,正南坎州曰沃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並土,正中冀州曰中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濟州曰成土,東北薄州曰隱土,正東陽州曰申土。

何謂九山?會稽、泰山、王屋、首山、泰華、岐山、太行、羊腸、盂門。

何謂九塞?曰大汾、澠阨、荊沅、方城、殽阪、井陘、令疵、句注、居庸。

何謂九藪?曰楚具區、越雲夢、秦陽紆、晉大陸、鄭圃田、宋孟諸、齊海隅、趙钜鹿、燕昭餘。

何謂八風?東北曰炎風,東方曰條風,東南曰景風,南方曰巨風,西南曰涼風,西方曰飂風,西北曰麗風,北方曰寒風。

何謂六水?曰河水、赤水、遼水、黑水、江水、淮水。

合四海之內,東西二萬八千裏,南北二萬六千裏。水道八千裏,通穀共名川六百。陸徑三千裏。禹乃使大章步,自東極至於西極,二億三萬三千五百裏七十五步;使豎亥步,自北極至於南極,二億三萬三千五百裏七十五步。凡鴻水淵藪,自三仞以上,二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五裏。有九淵,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為名山。握昆侖以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裏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尋。珠樹、玉樹、璿樹、不死樹在其西;沙棠樹、琅玡樹在其東;絳樹在其南;碧瑤樹在其北。一邊名曰熊耳山,一邊名曰雉衡山。詩雲“雲連熊耳峰齊秀,水山雉衡山更高”是也。真個好山,有詞賦為證:

遠望嵯峨,近觀崒崒,八。山勢嵯峨,定汪洋海翻雪浪;石形崒峍,鎮蛟蜃,穴湧銀濤。土龍在木火方隅,雲母藏東南境界。高崖峭壁,怪壑奇峰。聽不盡雙鳳齊鳴,看不了孤鸞獨舞。霧靄靄,豹隱深山;風簌簌,虎來峻嶺。瑤草奇花不謝,青鬆翠柏長春。仙桃紅豔豔,修竹綠森森,一片雲霞連樹蔭,兩條澗水落藤根。正是:千山高聳擎天柱,萬壑橫衝大地痕。

那雉衡山頂上有一株大樹,樹上有一隻白鶴,乃是稟精金火,受氣陽陰,頂朱翼素,吭圓趾纖,為胎化之仙禽,羽毛之宗長也。有詞賦為證:

瘦頭露眼,豐毛疏肉,鳳翼龜背,燕膺鱉腹。鳴必戒露,止金穴而回翔;白非浴日,集蘭岩而顧足。或乘軒於衛國,馭江夏之樓;或取箭於耶溪,飴潭皋之粟。長比鳧脛,群非雞齪。侶鸞鳳以遐征,薄雲霄而高啄。真個是緱山王子之遺,遼東丁令之屬。

白鶴兒在那雉衡山中,雖然是一個羽族,凡禽唳八公而戢寇,毛群野鳥,鳴九皋而徹天。恰因那三十三天兜率宮中太上元始天尊駕前一隻仙鶴,一日飛下這山上來,白鶴兒見他飛來,就便是福至心靈的一般去與他交媾了一遍。那仙鶴就把仙家的妙理、學道的真詮一一泄漏與這白鶴兒。白鶴兒依了仙鶴的傳授,便在山中樹上朝吞日液,暮采月華,飲露含風,餐霞吸露,修行了三四百年。隻是盜學無師,有翅不飛,脫不得羽殼毛軀,上不得瑤池閬苑。

湊巧著這山中有一個香獐,也是百餘年不死的毛團,慣會興妖作怪,駕霧騰雲。與白鶴結識,做了弟兄。逐日在江口閑遊,山中玩耍。正是逍遙自在無拘束,不怕閻君不怕天也。

說話的,從頭至尾要說得有原委。這閻浮大千世界生著白鶴、香獐,也不知有幾億億萬萬數,為何這隻鶴,這隻獐,就會成精作孽?蓋因天地間有四生、六道。且說那四生,佛經上說胎生、卵生、濕生、化生是也;那六道,佛說仙道、佛道、鬼道、人道、畜生道、修羅道是也。投托得胞胎好,就有好結果;投托得胞胎不好,就沒好結果。這便是報應輪回、天地無私的道理。原來這白鶴、香獐,都是漢朝時兩個人轉世,所以今番有這般結果。怎見得是漢朝的人過了三四百年又來做神做鬼?看官仔細聽著,說出家門大意,便見這本希奇的故事。

昔日漢帝朝內,有一位左丞相安撫,生下一女,四歲上母亡,將女交與乳母撫養。這女兒到得七歲,各色俱不待人指點,自然會得。一日,安丞相朝回,聽見女兒房中有人彈琴品簫。安撫問:“是誰人?”丫頭說:“是小姐。”安撫聽了一回,走進房中,問女兒道:“老夫朝中回來,隻聽得汝在房中彈琴品簫,這是誰人教汝的?”小姐道:“孩兒百藝俱通,不消人教得。”安撫道:“我止生汝一人,上無哥姐,下無弟妹,汝這般天賜聰明,我就取汝叫做靈靈小姐。過了十歲,才與汝議親招贅,定要與首相做個繼室,恁你狀元來說婚,我也決不與他。”乳母道:“為何不與狀元,到要與首相做繼室?”安撫道:“嫁與狀元做結發夫妻,也要遲十年五載方才做得一品夫人;若嫁與首相做繼室,進門就是一品夫人了。”乳母道:“世上的事隻等你撞著,不等你算著,隻怕老爺要賠了夫人又折兵。”安撫叱退乳母,以後有許多家來說媒,安撫隻是不從。

一日,漢帝宣安撫上殿,說道:“朕有侄男,年方二十二歲,喪偶未娶。朕聞相國有一位靈靈小姐,肯與人為繼室,何不嫁與侄男?”安撫道:“臣昔年有言,願定與首相為繼室,不敢嫁與皇侄。”漢帝道:“嫁與首相,怎見得勝似我皇侄?”安撫奏道:“進了首相的門,就是一品夫人;若皇侄,不知是將軍是奉尉,便有許多不同。”漢帝道:“依卿所奏,朕就賜為一品夫人,何如?”安撫道:“賜稱一品夫人,還是越禮犯分,終不如首相的好。”漢帝大怒,要把安撫丞相斬首市曹,以警百官。百官替他討饒,才得放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