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沒有說話,適才的慌亂已恢複平靜,她差點就以為自己可以如宓夫人所言,能與心上人風花雪月一番,直至白頭不相離。可她的心上人是曹植,即便再久不見,都無法改變曹植對她的視而不見。
一片泥土袒露的花圃地上,兩名女子正在彎腰勤做,像是在種植什麼。
“若櫻!”甄宓最先認出了其中一名女子,適才的青春歡笑隨著這聲驚呼而蕩然無存。
曹植不覺好奇的看著若櫻,從服飾上看,若櫻不過是個地位高些的女婢,麵容還算清秀,隻是秋波顧盼的眼眸裏透露出絲絲名門秀氣,卻何以牽動宓夫人的哀愁。曹植分明從甄宓的眼神裏看見了無奈的愁思。
“宓姐姐!”若櫻突見甄宓和曹植也有一絲驚訝,但轉瞬便恢複平靜,
“四公子安康!宓姐姐安康!”若櫻微微俯了俯身子。
若櫻身旁的一名女婢也隨之給曹植和甄宓請了安,態度要比若櫻畢恭畢敬的多。
曹植更為驚訝,婉兒都不曾稱呼宓夫人為姐姐,若櫻又何以能至此,況且宓夫人看上去並無與她有交好之情。
在曹植疑惑的眼神下,甄宓更覺尷尬無比。婉兒適時的對著若櫻怒說道,
“你在做什麼!你不知道這片花圃是用來種植冷香的嗎!”
若櫻麵容平靜,並無要回婉兒話的意思,站在她身後的女婢,小心怯懦道,
“回婉兒姐姐的話,若櫻姑娘並不知曉,姑娘也是覺得空閑這塊好地怪可惜的,遂才拉了奴婢來種植些花種。奴婢這就清理了。”說著此女婢已蹲下身子開始將已栽種好花種清理出來。
“紅兒,起來吧,一會讓園工們來打理便是。”若櫻語氣平靜的像是完全忽略甄宓的存在,
“宓姐姐,若櫻不知此處是用於種植冷香的,望姐姐恕罪。若櫻這就去找人來打理幹淨。”若櫻也聽說過這塊土地是曹丕特意空出來的,但不知道是為了種植冷香,更不知曉冷香之於甄宓的意義,但僅從甄宓驚訝、難過略帶些惱怒的表情中已全然知曉了這其中的關係。
若櫻轉身前又對著曹植恭敬的俯身柔和道,
“若櫻告退。”
若櫻剛轉身就被曹植一聲厲言喝住,
“站住!”
曹植往甄宓身邊走近幾步又道,
“給宓夫人跪下!”語氣冰冷的透出陣陣寒意。
若櫻也並無慌張,輕巧的跪在甄宓麵前,隻是將頭深深低下,她原以為曹植不會幹涉曹丕的院內事,畢竟這不合規矩,可如今曹植的態度讓她驚訝之餘更是疑惑重重,為了不讓臉上的疑色被發覺,於是她將頭低下。紅兒此時也瑟瑟的跪在若櫻身旁。
曹植冷著語氣又道,
“不論你是誰,在這府院裏,宓夫人當是最大,她沒說讓你走,你就得跪著。怎容得你如此失了規矩!”
若櫻仍舊柔聲靜氣道,
“四公子教訓的是,若櫻知錯了。若櫻日後定當謹記在心。”
曹植沒有再理會若櫻,轉身示意婉兒攙扶宓夫人離去,若櫻抬頭時,曹植的那幅在意與關懷已全然落入她眼裏。
還是那片海棠飛舞,甄宓再經過時,已無先前的悵然與燦爛,她再無力感受到喜悅,若櫻的一番話語與行為,已深深刺痛了她原想包容一切的心,她知道若櫻分明在與她抗衡,是子恒給她的權力嗎,她淹沒在悲傷、屈辱、尷尬的境遇裏,無法掙紮出來,她始終沉默,因為她驕傲的不想理會,亦是脆弱的不知所措。
一小片梨花瓣飄落在甄宓濃密的睫毛上,她毫無察覺的睜著眼睛,空洞的看向前方,直至梨花瓣自然墜落。曹植見此焦慮不堪,他不能給與安慰,不能給與溫暖,他甚至不能伸手將那片梨花瓣撫去,
“睿兒都滿月了,我這位做叔叔的還沒見上一麵,宓夫人,可否領我去見見睿兒?”這是他眼下僅能想到的辦法,曹植希望能以此將甄宓從痛苦的深淵裏醒來。
直到曹植站在她的麵前,甄宓才將那飄散在遠方的目光收回,看著曹植,滿眼的落寞,虛弱道,
“什麼?”顯然她沒有聽見曹植的問話。
“四公子說想看看小公子呢,宓夫人,我們就領四公子去瞧瞧吧。”
“好。”同樣的虛弱。
來到臥房外,甄宓停下腳步轉身道,
“婉兒,你領著四公子去吧,睿兒該在奶娘那裏。”又望著曹植歉意道,
“四弟,恕我無法奉陪,不知怎的有些乏了。”
曹植沒有說話隻微微點點頭,他想說的都不能說。甄宓剛轉身沒走幾步,曹植還是忍不住說道,
“宓夫人,晚上睿兒的滿月宴,會有高興的事發生。”他還想說,“要振作些,無論怎樣,你的身邊都還有我。”隻是這一句他隻在心低說出。
甄宓隻是頓了下腳步,沒有多想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