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是吃完,希安已經睡著了。林是走到床邊,抽出桌子上的餐巾紙輕輕地擦拭希安額頭上的汗,又轉過身把風扇開到最大檔,下樓轉了一圈。
樓下的院門虛掩著,雖然是酷熱難當的中午,也能聽到外麵孩子們喧囂吵鬧的聲音,知了不知疲倦地叫著,讓人無端地變得焦躁。
林是看了眼院子裏偃旗息鼓、萎靡不振的大叢鳳仙,夾著拖鞋又回到希安的房間,躺到她的旁邊閉上眼睛假寐。
希安一覺醒來,窗外依舊是烈焰驕陽,頭發和臉部壓著席子的地方都汗潮潮的,林是在一旁看著她的臉出神。
“怎麼不午睡?”希安問,聲音裏散發出睡醒之後獨有的沙啞懶散氣息。
林是忍不住愛憐地用手輕撫著她的臉,回答:“你的睡覺的樣子真好看,我忍不住想把你吻醒。”手碰觸的剛好是希安和席子接觸的那一麵,覺得有些熱,便拿了床邊藤椅上的一把蒲扇給她扇風。
“我小時候,都是外婆幫我扇扇子的,”希安雙手放在胸前,眼神黯淡地透過網格的蚊帳頂望著木質的天花板道:“我媽媽去世得很早,那時候我好像才三歲,火化時她的照片都被外婆燒掉了,所以我已經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外婆也從來沒和我說過我爸爸媽媽的事情,但是我舅媽在閑談的時候無意間透露過說我媽媽長得很漂亮。其實我早就猜到了,我小姨未出嫁前,村裏的老人家都說是整個遝宛村長得最好看的姑娘,但仍然不及我外婆三分,眾多兄弟姐妹裏,最像我外婆的就是我媽了,可惜她死得太早。”
希安頓了頓又接著道:“外婆是不許別人在我麵前談論我父母的,有一次在舅舅家吃飯,我舅媽不小心說到我喜歡吃麵是像我爸,結果外婆就很生氣地把碗砸了,拖著我就往外走。 回到家她就隻和我說了一句話,她告訴我,以後別像我爸爸那樣,做人不能沒有良心。”
林是看見希安閉上的眼睛裏流出了一行透明的淚,沿著眼角消失在頭發裏,他沒有說話,隻是擁抱她。
希安吸吸鼻子,甕聲甕氣地道:“我很想我外婆。”
林是的下巴擱在希安的頭頂,他拍拍希安的背,道:“嗯,我猜你一定長得像她。”
希安悶悶地笑了,把頭從林是的懷裏掙脫出來,抬起一張看不出剛剛流過淚的臉,“我把她的照片給你看好不好?”
“好。”
希安爬下床,咚咚咚地跑到隔壁屋,捧出一大本相冊又跑回來。
“這是我外婆十五歲時候的照片,很好看吧?”希安坐在風扇前,林是坐在她後麵,剛好把她擁在懷裏。
“好看。”
照片是黑白的,有些花了,卻無損裏麵年輕女孩子的清麗容貌,林是不用細看也能發現這個人在外貌上與希安的相似之處,隻是她的五官比希安更鮮明些,鼻梁高挺。渾身透著一股堅定的氣質。
希安往下翻著頁,道:“我外公去世得早,外婆勤儉持家很能幹,我從來沒聽別人說過她不好的地方。我最喜歡的是這張,外婆說這是她還沒出嫁之前照的,你看,這房子漂不漂亮,外婆告訴我,這房子後麵還帶了一個池塘。”
“漂亮,但是不像是南方的院子。”
希安點點頭,有些難過地道:“我的曾外祖父是教書的,家裏的條件尚可,所以文革的時候就被紅衛兵抄家了,外婆是迫不得已才背井離鄉和我外公來南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