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輕笑道:“說來話長,事不宜遲,明姐姐隻管命人過去準備便是。”
明苡將信將疑,自去布置。阿七便獨自過後院去。
行至後院廊上,未看到繼滄,倒是浦兒端了一碟瓜子兒,閑坐在暮錦門外。見阿七匆匆趕來,趕緊起身上前,躬腰低聲道:“七哥哥。”
“繼滄不在?”阿七輕聲問道。
“方才讓我在這裏守著,不知去哪了。”浦兒答道。
阿七便點點頭,接過浦兒遞過的鑰匙,開門進去。
暮錦正枯坐在窗前,信手翻看案上的琴譜,見阿七推門進來,微微訝異道:“你的臉——莫不是——”
暮錦雖見過阿七幾次,卻都在夜間,燈下自是看不真切。與阿七露宿竹林那晚,清晨醒來,隻記得這少年膚色略黑,如今看來卻是瑩白如玉。
阿七也不理會,隻淡淡笑道:“姑娘可曾用了午膳?”
見暮錦輕輕點頭,阿七便問道:“阮姑娘之前所說的交易,可還作數?”
暮錦臉色立時變得煞白,將琴譜失手落在地上,“他人已到陵溪?”
阿七緩步上前,俯身拾起琴譜,抬眼看看暮錦,溫言道:“非但是已到了陵溪,而且現下正在這綺桐館內。”
話音剛落,眼見暮錦便垂下淚來。
阿七心下已猜出幾分,暗歎一聲,故意開口道:“若阮姑娘執意取他性命——”
“不!容我再想想——”暮錦慌忙打斷阿七,思量再三,終於下定決心,“我想見他一麵。”
阿七搖頭輕笑:“恕阿七難以從命了。”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自是不能當麵見他..”暮錦垂首泣道。
“我命人設下屏風,你扮成清倌在屏風後頭撫琴,如此倒可見他一麵。”阿七沉吟道,“但一切都要聽我的指示,一曲終了,便要即刻離開,不可言語,不得有片刻逗留,可好?”
暮錦愣了一愣,終是吐出一個“好”字。
阿七見她如此說,便揚聲對著門外:“浦兒!”
浦兒應聲進來。阿七便吩咐道:“去告訴明苡,隻說我這邊都妥了,請她帶人過來。”
浦兒自去不提。
暮錦雖有疑問,但心中悲慟萬分,也不再顧忌。
一盞茶功夫,便見明苡派了兩個粉衣丫鬟過來,每人手中捧了一隻桐木匣子。
二人向阿七略福了一福,齊聲道:“七公子——”
阿七點頭笑道:“如此便勞煩二位姐姐了。”說著向浦兒遞上一個眼色。浦兒自一名丫鬟手中接過其中一隻木匣,走出門去。
兩名丫鬟便開了另一隻匣子,匣內一大一小兩個暗格,分別是些脂粉首飾,並一件翠色薄透紗衣。暮錦神思恍惚,一言不發,任由二人為自己梳妝打扮。
阿七閑坐在一邊,喝了兩口冷茶,見她二人為暮錦梳的發式太過繁複,便皺眉道:“隻是去彈一隻曲子,簡單些吧。”
那年長些的圓臉丫鬟便掩唇笑道:“七公子想梳什麼式樣?”
阿七自椅子上跳下來,過去在匣中翻撿了半天,挑出一隻銀簪子,揚眉道:“將頭發挽上便是,省得我也麻煩。”
丫鬟忍住笑,自阿七手中接過簪子,將暮錦一頭烏發抓在手中,隨意挽了幾下,再將簪子別在她的發間。
接著便要替暮錦更衣。這時阿七起身對圓臉丫鬟笑道:“一會兒浦兒過來照應著,你到我房中去。”說著便獨自離開。
阿七回到自己房中,浦兒正在裏麵候著,見阿七推門進來,趕緊垂手立在一旁。
阿七便笑道:“是不是偷看了匣子裏的東西?”
浦兒陪著笑:“匣子沒上鎖,七哥哥又沒吩咐,浦兒便偷看了一眼。”
見阿七微微笑著,並無責備自己的意思,便壯著膽子問道:“七哥哥,怎麼裏麵盡是些——”
“行了!”阿七斂了笑,瞪他一眼:“你這就過去看著,不得有閃失!”
浦兒便不敢多言,自去不提。
不多時,那圓臉丫鬟叩門進來,隻見阿七已放開頭頂的束發,披在肩後,身著月白中衣,背對著自己坐在桌前。
丫鬟笑著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木梳,將阿七的頭發輕輕梳了幾下,終於忍不住笑道:“七公子,奴婢可要開始了?”
阿七看著對麵的銅鏡,挑眉輕笑道:“有勞姐姐——”
這廂暮錦打扮停當,麵上蒙了薄紗,被浦兒帶著,身後跟了另一名丫鬟,神遊一般,緩緩向前院走來。
出了回廊,被風一吹,方覺得胸口頸間微涼。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所穿的紗裙,領口開得極低,露著一痕雪脯,引人遐思。暮錦如何作過這等香豔裝扮,羞憤之中便要用手遮掩,卻聽到身後的丫鬟輕笑道:“姑娘不必驚慌,越是遮掩,越惹人耳目呢!”
暮錦聞言,將心一橫,放下手臂,一路垂著頭,被浦兒引至庭院中的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