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選活動在一個教室內舉行,黑板上寫著:晚上六點有會,謝謝合作。來的學生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多,我這才反應過來,所有的社團活動包括學生會都是自娛自樂罷了,所有的官職都有一種自封的性質,所有的得勢都是一種自我陶醉,所有的失勢都是一種被害妄想。這個多元化的時代,如果沒有自己的切身利益在裏麵,我想你就是救世主都不會有人在乎的。換句話說我並沒有多少競爭對手,因為這個事情對局外人來說是缺乏意義的,而這個學校的絕大多數人就此事來說都是局外人。燦爛擦完黑板後,用彩色粉筆橫著抹上了幾個粗體藝術字:學生會換屆民主競選,她還在字的周圍畫了幾盞大紅燈籠和飛舞的黃色絲絛。
演講開始之後,坐在我身邊的燦爛建議我最後溫習一遍演講稿,我推說稿子沒帶,她轉而從包裏掏出同樣的一份遞給我,顯然是她來之前又去打印了一份,以備不時之需。見狀我隻好拿出夾在小說《赫索格》中的稿子。燦爛瞟了一眼,看見上麵糾正了幾個錯別字、削短了四五個長句、調整了兩個段落的順序,再也繃不住了,微笑從她臉上漣漪般泛起,最終波及整個麵部。就這樣,我們終於和解了。她把我敞開的夾克的拉鏈拉到一個她認為合適的位置,並嗔怪我說,你看別人把壓箱底的西裝都穿來了,再看看你,我這麼一個大美女要給你打領帶你還死活不幹。我狡辯說,那是因為他們把競選當成了相親。燦爛還說,再看看別人的頭發,一個個噴得半幹不濕的,簡直是青翠欲滴!我繼續自我辯護,我說教室裏麵怎麼這麼多蒼蠅蚊子呢,原來都是他們勾引來的。
燦爛非常富有實時學習的精神,我跟她看待台上演講者的眼光南轅北轍,我看到一個敗筆就想笑,但是她卻不在意,好像演講者表現不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當她看到一個亮點卻立即附加一番評點指出來。她還不斷地給我出點子,說在什麼地方可以加入一個噱頭,比如我是第二十三個上台演講,這正好是喬丹的球衣號碼,把自己與體育明星聯係起來,投票者即使記不住你的名字,也能記住你的序號並按圖索驥。每個人大抵演講十分鍾,我折算了一下,隻覺得頭頂上走了七魂,腳底下溜了三魄,我竟然要等到晚上九點四十才能上台,長夜漫漫啊!台上一個演講者大概是稿子沒有背熟,站在那兒在說與不說之間進退兩難;接著上來的一個,異常激動,聲帶得了瘧疾似的顫抖不已。燦爛為了不讓我給別人留下三心二意的印象,有意沒把CD放在包裏,實在找不到任何娛樂,我隻好看起了索爾?貝婁的小說。看了大概一百頁,有個演講者大概是為了增加氣勢,死命地拍了一下講台,嚇得我差點扔掉小說。我對燦爛說,這人有病啊,竟敢當眾破壞公物,叫學校的保衛處把他抓走。燦爛說,接下來的這一個名叫秦地,他是校報的首席記者,可能是你最強勁的競爭對手。我說,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你跟他有一腿啊!燦爛說,是啊,是啊,我跟他們每個人都有一腿,你不服氣啊?秦地的演講具有一種奇怪的特征,就是讓人覺得他正在承諾的施政綱領似乎是已經取得的成果,他隻不過是在實事求是地倒敘、複述、彙報。盡管他隻是獲得了演講結束後的一次掌聲,但那些由衷的掌聲,無疑具有更大的含票量。我想今晚我算是白來了,我在這種預感的籠罩中走上講台並且流暢地背完稿子。我走下講台後燦爛說,你做得比我想像中要好,但是你可能沒戲了。我說,你很少這麼直截了當,我僅僅是應你的邀請做了一次友情演出,但是那個秦地他顯得好像是做了一個任期的實務。唱票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秦地名列第一,我屈居第二,代表學校管理社團活動的老師沒有表示異議,結果當場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