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中想著,自己身上吃穿用度,無不是西璃王府的,他莫不是要卸下我的一隻手腳吧?
卻不知東西這個詞是可以包括很多的,可以是金錢權利,可以是身份地位,可以是四肢器官,也可以隻是一段記憶。。。
再次醒來,一切如常,沒有留下昨日那人來過的一絲痕跡,昨夜真的有那麼一個詭異叵測的人物來過麼?還是說,那不過是我的另一個夢魘呢?也罷,姑且就當作是場夢吧。
侍童端了暖香水與我淨麵,卻在抬頭看到我的刹那驚的失了手,把金盆摔在地上,繼而歡聲叫著“恭喜“。
恭喜?恭喜什麼呢?我心裏騰地一下不安起來,抓起妝台前的銀鏡,這。。這怎麼可能!
那從出生便伴了我的傷痕居然褪了顏色,甚至平滑了許多,看上去不過是淺淺的紅色印子在皮膚上。從小我也不知吃過多少奇花異草靈藥仙丹,都從未能將這痕跡去掉半分。而現在。。居然。。。
我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說不出是悲是喜。騰地想起那人昨晚說過的話,“此番雖是為你破了例,卻也要取你身上一件東西,回去也好向教主交差。”
如果說這是斷愛已解的話,那麼他從我身上取走的又是什麼呢?
心裏的不安逐漸擴大,像是無底洞要把我瞬間吞沒,忽然想到什麼,奔至床前,摸摸枕頭下,還好泥偶還在,一遍一遍劃過那熟悉的輪廓,一遍一遍的念著輕輕的名字,想要自己安下心來。可終是難安。
忍不住猜測,巫毒教與玄女門本是正邪兩立的教派,會有何淵源?而五毒教主與佟師娘又怎會相識?他們此舉意欲何為?他們會對輕輕不利麼?
明明有那麼多的問題,可是我卻無力思考了,因為我終於知道那人從我身上取走的是什麼。。。。
初十日,陰雨,狂風。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慢慢的不記得了。。。不記得輕輕與我初見的日子,不記得她在我耳邊的甜言蜜語,不記得與她的刻骨纏綿,不記得。。。
看著鏡子裏,那已經淡若無痕的印記,看鏡子裏那個陌生的自己,聽身邊的侍童說著恭喜,心卻要絕望的死去。
若與輕輕的點點滴滴是我解開斷愛的代價,那這代價是我永生永世不願付出的。我寧願帶著這醜陋的麵具而活,那怕世人無不厭惡唾棄,隻要她一人對我微笑,那麼就可以。看鏡子裏那人的眼眸中思念情意逐漸微弱,我再也無法忍受,幾欲癲狂。
我遣人拿來土泥,想要再雕刻出輕輕模樣,卻總不如意,隻覺得每一個雕出的人都樣貌不同,越來越陌生,每一個都不是我記憶中輕輕的模樣。。
慢著。。我記憶中輕輕的模樣是怎樣的呢?我。。我卻記不起來了。。。不。。。我驚駭的推了桌子,將那些泥人打翻在地。
隻抱了最初集市泥偶縮在床上最深的角落,覆上層層錦被,裹得自己幾乎無法呼吸,以為這樣就可以抑製記憶中的片段散去。
可是,我還在不斷的遺忘著。。。忘記了最初。。忘記了過往。。就要連現在也要忘記了。
輕輕。。輕輕。。我念著這個最愛的名字,卻止不住她音容笑貌在我腦海中消逝的速度。。。
我摔碎了琉璃盞,拿了尖利那麵想要在臉上那幾乎已經快不可見的細痕上再刻出斷愛的舊日痕跡,似乎這樣就可以阻止遺忘似的,卻被侍童發現驚忙阻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