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又一個周末在緊張而忙碌的采訪和寫作中來臨了。吃罷早飯,梁嘯塵看著柳震瑤要去上班,就猶猶豫豫地說了一句:“還去老周家呀?”柳震瑤驚異地回頭瞧著他:“去呀。你不去采訪啦?”梁嘯塵才意識到自己庸人自擾。就笑笑說:“去,當然要去,不采訪幹什麼?”她感覺出他有點不對勁,可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就咕噥了一句:“神經病。”提著提包走了。

她一走,梁嘯塵的神經就鬆馳了下來。生活自有它的規律。這種規律一旦成為一種慣性,就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緣故而停下來。吃完飯上班,是震瑤的規律。梁嘯塵適應它就行了。可他偏偏就那麼問了一句,換回一句“神經病。”想想原本是自己違背了生活的規律,就升起一種莫名的不安。

陽光很好,明媚而溫暖。

我現在事業正處於上升時期,家庭很好,妻子……也很好。我正按照自己和親人的心願,做著我喜歡做應該做而且能夠做得很好的事情。前途也由於我的努力而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和明亮起來。正當我要一心一意地投身於鍾愛的事業的時候,偏偏就碰上了那個龍晉生。龍晉生你幹什麼要告訴我真相呢?然而,事情總有一天會搞清楚的。並且,這樣下去,對林家燕是不公道的。她蒙受了不白之冤。水落石出之後,我去向她道歉,請求她的原諒和寬恕是完全應該的。本來事情到了這一步,就收場也算功德圓滿。可是,我為什麼又偏偏跑去找她呢?他想起了當時的情形。想起了她那一聲幽幽怨怨的歎息,想起了她那散發著光線的顫粟的肩膀,她分明是有某種期待的呀!那一次,當她撲向他懷裏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了她對他仍是那麼一片癡情。而且,她是不可抗拒的。更要命的是他將她擁在懷裏一下一下裹緊的時候,他感到了非常幸福,非常飽滿,非常充盈,他感到了那才是一個真正的自己。他擁住的是自己的所愛、所需、所思、所想和所求。隻不過事過境遷,使得本來屬於自己的東西真正擁有它時,反倒有了一種並不那麼正大光明的感覺。這一切緣於他已經走進了婚姻,因而也就失去了占有的資格。對,症結就在這裏!那麼,我該怎麼做?林家燕一如既往地愛著我。自己也仍然在愛著她。那天一見到她,就有一種久別重逢的親近感,連她那個瀟灑的轉身的動作,都那麼深切地牽動著他的情懷。那麼,柳震瑤呢?她也在愛著自己,這也是不能懷疑的。他感覺自己被兩團亂麻纏繞了起來。他需要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他躺到炕上,回想著和柳震瑤從結婚到戀愛的過程。

她在我失意和失戀的時候,走進了我的生活,並遂漸走進了我的心裏。她在我最痛苦的時候,給予了我愛的溫暖,像陽光一般照耀著我,走過了那一段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我和她由此結下了感情。我們也已經結合成為一個整體。偏偏這時候林家燕又喚醒了他對她正在疏遠、淡忘的感情。陰差陽錯的上蒼呀,你為什麼偏偏揪住我不放?偏偏要這麼苦苦地捉弄我,折磨我,煎熬我呢?我怎麼一不留神就被擠進了這麼一個尷尬的夾縫呀?

柳震瑤是愛我的。

林家燕更是癡情不改,她埋藏心底多年的情愛,一直尋求著等待著表露的機會。林政韜阻撓、幹涉她,她不為所移;名門望族的龍晉生追求她、誘惑她,她不為所動;我對她非難,挖苦,中傷,她都矢誌不移,初衷不改!她對我的一片癡情可謂比天還高比海還深。這是多麼珍貴而難得呀!我又怎麼能夠忍心再去傷害這樣一個癡情姑娘的愛心啊!

然而,震瑤……

梁嘯塵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敢作敢當、充滿自信的男子漢。打靶受挫,我打起背包就回了家;林政韜壓製我,我立刻向他提出辭職,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心愛的工作……可是,當他麵對兩個女人的情愛的時候,他感到左右為難,步履維艱。他真有點不知怎麼辦才好了。

做事從不後悔的梁嘯塵,又有點後悔了。後悔不該錯誤地打出那一發炮彈,後悔給林政韜寫信,後悔那麼粗暴蠻橫地對待林家燕,他甚至後悔不該那麼快地就娶了柳震瑤……

如果,能夠讓我再活一次,我肯定會做得很好的!

然而,人生是沒有第二次的。人生的意義就在於記取前麵(前人)的經驗教訓,把未完的路走得更穩妥、更簡捷、更順利些。

那麼,我該怎麼走?

找她去?他雖然並不十分清楚那將對他意味著什麼,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將對震瑤構成一種傷害。

不去?她雖然沒有明確答應什麼,但從她的眼光中卻可以看到她內心的期待。如果不去,那林家燕將會痛恨自己一生的!她已經十分地痛恨自己了。尤其,他已經非常地對不起她了!他又怎麼能夠忍心看著她一腔癡情付之東流?

梁嘯塵走出棗葛針柵欄的時候,心情是極端矛盾和痛苦的。他想起一些小說中關於這種情形的描寫,主人公往往表現出非常得意,一付心馳神往的樣子。其實,如果不是作者在粉飾生活,就是主人公是個缺心少肝的二百五。他覺得任何一個稍有良知的男人,都不會毫無掛礙地去和一個婚外的女人相會。即使沒有感情的婚姻,主人公也應該具有起碼的惻隱之心,還有法律、道德意識。除非像西門慶那樣的流氓、惡棍!

梁嘯塵走過獅子樓,獅子樓門洞大開,卻看不到一個人影。他想起了小時候在這所莊院裏和林家燕的嬉戲。他記得他抱住了她,揭開了蒙在她臉上的神秘的紅頭巾,卻不知應該怎麼辦了。現在,他再一次地揭開了她頭上的“麵紗”,終於,看清了她的廬山真麵目時,卻又驀然地找回了少時那種懵懂的感覺。想不到那場遊戲原來竟是如今的預演呢!

他來到汽車站,迎侯著公共汽車。他突然驚異地發現,麵前正映出一個碩大無比的紅通通的太陽。他扭頭望去,見太陽依舊懸掛在東方的天空。怎麼會有兩顆太陽呢?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光,他是在一種莫名的興奮、緊張的期待、隱隱的痛苦和不安之中捱過的。學員們都回去度周末了。他將自己關在宿舍裏,眼睜睜地看著窗戶上的太陽倒了位置。他伸出胳膊,將窗扇關了起來。一拉,上麵的太陽就在掌握之中了。他不知道這個現象對他意味著什麼。最終,還是將窗子關上了,然後,看著室內的光線一點一點變暗。

汽車在奔跑,喇叭聲此起彼伏,整個城市在黃昏前揮霍著一天來最後一點喧囂,並把這種嘈雜推到頂峰。

差三十分五點。他鎖了門,來到街上。十分鍾之後,他已經置身於廣電局的大門口了。

院內靜悄悄的。塔鬆,參天白楊,一切靜如止水。他來到警衛麵前,告訴他要找林家燕,就要朝院裏走。

警衛叫住了他:“你是梁嘯塵吧?”他疑惑地衝他點點頭。“家燕不在。她讓我交給你一封信。”警衛說著,從窗戶裏拿出一封信,遞給他。

“她去幹什麼啦?”他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他冷冰冰地說。

“她什麼時間出去的?”

“嗯,上午吧,總之她不在。”

“哦,謝謝你。”梁嘯塵說著,抬起頭來向那個窗戶望去。窗子緊緊關閉著,籠罩在一片絳紅色的晚霞之中。

他退到一旁,顫抖著手撕開信,取出一疊素白信箋。

嘯塵你好!

請你原諒我不能履約。那天,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你突然尋到這裏……我一時衝動,就答應了你。請你相信,當時我確實是那麼想的。我絕對沒有戲弄你的意思。

可是,這幾天,當我靜下心來,認真反思我們的相戀過程時,我就對這個約定產生了懷疑。你這幾天的日子肯定也不那麼好過吧?

嘯塵,我們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後更是情深意篤。直到現在,你在我心目中仍然占據著不可替代的位置。我對你的崇拜和傾慕是任何別的男性所無法比擬的。所以,無論爸爸怎樣阻撓、幹涉,都沒有動搖我的決心。感謝龍晉生,他使你知曉了事情真相。我恨過你,但是,我沒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感情。這從你幾次見麵時那憤怒的情形完全可以看得出來。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地走到了這一步,你就是打我罵我,隻要你一旦明白了誤會了我,——你還能夠接納我,我都會奮不顧身地去和你走到一起的。這一點,我想你也是不會懷疑的吧?

但是,人生是殘酷的。道路是曲折的。人生也沒有“如果”。現在,你已為人夫了。憑我一個女人的直覺,柳震瑤是愛你的。而且,你也已經開始……在心裏有了她。我曾經非常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不願意承認她的存在。你不知道,在得知你結婚之後的那個晚上,我哭了整整一個通宵……反過來替你想想,你有你的道理。當時那麼一種情形,你還能做出什麼抉擇呢?!看看她那麼盡力地維護著她的占有,作為一個飽受情感折磨的女子來說,我怎麼忍心看著你再去傷害另一個女人的感情呢?

我知道,你仍然一如既往地愛著我——這從那天你的眼神中已經流露了出來。每逢想到你那專注的眼神,我就顫粟不已!大庭廣眾麵前,眾目睽睽之下,尤其麵對你的妻子,你竟那麼癡情而大膽地把目光盯著我,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讓我感到幸福的呢!這說明,你選擇她,是一種無奈;這說明,你對我的愛,遠遠超過了她!我為此而驕傲!人生能有你這麼一個知已,我應該知足了!

話又說回來,就算你現在開始一場戰爭,——且不說你將付出多大努力,造成多大的心理創傷,——不知你想過沒有,當你打完一場曠日持久的突圍戰(她肯定要竭力阻撓,包括你的家人甚至朋友),身心疲憊地、傷痕累累地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體會不出那時我們還有什麼幸福可言?愛情是甜蜜的,把我們的幸福建築在別人的(包括你的)痛苦之上,我們還會有什麼甜蜜可言?

你不會嘲笑我這種想法吧?雖然身在大都市,但我骨子裏還是梁家鎮的一個女兒。就像一旦做了中國人,就是永久的一樣,我今生今世都將是一個鄉下姑娘。我是看著舞台上哭哭啼啼的秦香蓮,在舞台下的人們對陳世美的唾罵聲中長大的,我不願意讓我心愛的人落一個遭人千古唾罵的罪名!

當然,我們還有另一條道路。那也是一條布滿荊棘,充滿腥風血雨的道路。我們在圍城之外,悄悄地再築一個小巢,有許多人就是這麼做的。可是,自尊,更重要的是自私的愛恐怕將使我無法忍受隻是你城外一道風景的境遇。雖然,那道風景極其亮麗迷人,但我不願。而且,我把握不住,一旦煎熬不下去,我會不會打進城去……。那樣,豈不是事與願違,與前者殊途同歸。

當然,這並不是說我不渴望我們的結合,我更不是懷疑我們結合的幸福。我們有十幾年的感情基礎,我們的專業十分相近,如果你再能夠留在省城,我敢說,我們將成為一對最佳組合,成為省城最受世人羨慕的一對情侶。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當初還想著,如果我們雙雙考中,那時,爸爸將再也無奈其何!可是……

爸爸對你的歧視,他的根深蒂固的門弟偏見,使你深受其害!我為你感到不平和憤慨!上次采訪結束,我回到家中,妹妹告訴了我,是爸爸迫使你辭去了工作。我為此感到非常氣憤!嘯塵,爸爸對你的傷害是不能原諒和饒恕的。正因為此,我才希望你,早日出人頭地。你現在事業有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發揮自己才華的機會,我怎能在這種時候,再分散你的精力,為你增添新的煩惱或者痛苦,破壞你的公眾形象,影響你的前程呢?

這裏,我還想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那天,就是你來過之後的第二天,我們去紅楓山旅遊,請一個老道士給我占了一卦。你如有興趣,不妨也請那老者給看一看,現在很風行的。他說我眉如新月,口似仰弓,是喜相。我看不出我有什麼可喜的。他還知道我家是座獅子樓!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蒙出來的。倒是他說的我是幫夫命,我還覺得有道理。是的,從我心裏,早就把你當作唯一的愛人對待的。我想,幫夫有許多形式。我就用這種形式幫扶你吧!

嘯塵,請你記住我的話,不管你將來發達輝煌到什麼程度,你都不要忘記了一個癡情女子對你的一片苦心!我就……知足了……

嘯塵,假如有來世,假如上帝有靈,一定會點化我在來世的第一個春天,等在你輪回後必經的路旁。為了相遇時你我不再失之交臂,我的愛人啊,請你慢些走,看看那三生石上,一道道瑰麗的紅色花紋,便是你我今世泣血的約定。

請你原諒我的狠心。長痛不如短痛。我擔心一旦相見,我們燃起的愛的火焰,沒準會把廣電局大樓燒毀的。與其那樣,何如彼此在心目中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不能成為生活夥伴,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做一對精神的伴侶呢?!

那天,多麼渴望你能……可是你沒有!現在,我在即將與你敘別的時候,再也不去顧及什麼羞赧和矜持了,我在你的名字上麵,獻上了我一個少女的最最聖潔的熱吻……我的眼淚使我的視線模糊了……

……

……

永遠愛你的燕子 泣書

長長的書信終於讀完了。梁嘯塵將它緊緊地貼在胸口,渾身劇烈地顫粟著,心底翻滾著衝天的波濤。不,這不是她的真心話!她是無奈!那天,她分明有那種意思!做精神伴侶?來一場現代柏拉圖?那太縹緲,太不真實,我將無法忍受那種鈍刀子割肉的痛苦!那是慢性自殺!要愛就轟轟烈烈地愛它一場!他將信件裝進信封,轉身朝院內衝去。

“站住!”警衛在他身後一聲猛喝。

他條件反射地站住了。

“你要幹什麼去?”

“我要去找林家燕!我要當麵問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兒?”他揮舞著手中的信件。

“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她不在。”

“你這是騙人的!她約我來的,她怎麼會不在?”

“我親眼看見她出去的,請你冷靜點!這裏可是廣電局!”警衛說著,握緊了衝鋒槍的背帶。

“怎麼,你還想對我動武嗎?我告訴你,愛是無罪的!”

這時,林家燕就站在窗前。她望著門口的梁嘯塵發瘋一般和警衛爭吵,淚水奪眶而出。幾次她都想衝下樓去……可是,想到現實,她又收住了腳步……

“我告訴你,我在履行我的職責。現在是周末,人們都下班了。你要有事,可以等下周再來。”

“下周?我今天非要見到她不可!”

“你這個人,她不在嘛!”

“好同誌,這樣吧,你讓我上去看一看。她要是不在呢,我馬上出來,行了吧?我總不是什麼壞人吧?”梁嘯塵說著,掏出煙來。

警衛推開了他的手:“你是她什麼人?這麼急切地要找她,究竟有什麼事?”

“這個……我,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們相愛都好多年了!小同誌,我不知道你戀愛了沒有?如果你有對象,近在咫尺,卻不能見到她,那將是多麼痛苦和殘忍的事情?求求你,小同誌,讓我上去看一看。她要是真不在,我立刻就走!”

警衛知道林家燕就在樓上。他受人之托,怎麼能放他進去呢?可是,看嘯塵這付急迫的樣子,又想,要真是家燕的男朋友,因我而誤了他們的好事,豈不糟糕?就說:“好吧,你可以上去看一看。”

“謝謝,真謝謝你了!好同誌!”梁嘯塵伸出手,握住警衛的手,使勁搖了搖,又打了個敬禮。然後,飛一般向樓上跑去。

林家燕慌忙將暗鎖碰上,用身子抵住門板。

梁嘯塵衝上四樓,來到那扇小門前,嘭嘭嘭,敲鼓一般擂著門板。

林家燕渾身抽搐著,淚水婆娑而下。

“家燕,家燕!你開開門,你開開門呀!”

林家燕抵著門板,任憑淚水在臉上姿意地流淌。

“家燕,家燕!你既然允我前來,你又拒不相見,你這不是成心折磨我們嗎?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為什麼還要忍心這樣?你這又是何苦呢?”梁嘯塵聲嘶力竭地吼著,腦袋抵在門板上,淚如雨下。

林家燕倚在門板上,心裏說:“不,我不能開,過了這一關,就會好起來的。”

梁嘯塵聲淚俱下:“家燕啊家燕,我們曆盡磨難,才有了重訴衷腸的機會,你為什麼要將我拒之門外呀?”

家燕心裏說:“我在信上已經都說清楚了。我不能讓你進來。”

“燕子,我的可憐的可親的可愛的苦命的燕子啊,我要和你重修舊好,我們可以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我將象世界上最最癡情的男人那樣去愛你!你開開門吧!”

“不,你已經沒有了那種資格。你就是衝出圍城,心裏還會有對她的歉疚!”

“我可以離婚,我要娶你!”

“不,你做不到,那對你不公平,對她也不公平,我也不能讓你那麼做!”

……

梁嘯塵失魂落魄地、跌跌撞撞地走下樓來。

“怎麼樣?她不在吧?”警衛笑咪咪地問。

“在,她肯定在。她是不願再見我了!你不知道這裏麵的緣由。我要等著她,一直等到她出來相見!”

“我看你還是回去吧!天已經黑了呀?”

蒼穹正象一口巨大的鍋,黑壓壓的倒扣了下來。塔鬆、白楊在秋風中搖晃。

梁嘯塵在門口徘徊著,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小窗。

回家的人流洶湧澎湃地向前奔去。

梁嘯塵將兜中的煙抽完了,口中又酸又苦又澀又鹹。他五髒俱焚,仍然執拗地向著那扇小窗望著,望著……

那扇小窗始終沒有打開。

……

第二天,梁嘯塵又來到廣電局門口。小窗依然緊閉。

他又拿出信來,反複讀著。驀地,他心頭一閃:紅楓山,老道?我和她曆盡坎坷,難成眷屬,莫非真是什麼命中注定?我何不去山上找那老道相上一麵,看看冥冥之中,是如何安排這段姻緣的?想到這裏,又搖搖頭。我堂堂知識分子,現代青年,大小也算一個記者呢,整天做的就是宣揚科學,宣揚進步的事情,豈能做出那荒唐之事?可是,我又為什麼屢屢受挫?為什麼不能如願以償?莫非,真有什麼神靈在暗中主宰?我就去看看這一局的謎底又有何妨?隻是不要被它所左右罷了。

梁嘯塵慌慌忙忙地坐車來到山下,緣著一條石板小徑,隨著善男信女們拾級而上,聽人們說著老道如何如何靈驗,漸漸來到一個清幽所在。就見一塊巨大突兀的青石下麵,開著一扇小門。他跟在遊人後麵走了進去,就見洞中怪石奇立,香煙嫋嫋。一位紅顏白發長者,端坐在一個蒲團之上,正微閉著眼睛,解答眾生疑詢。

梁嘯塵聽了片刻,心中頗不自然。就見那老道睜開眼時,雙目炯炯有神,好似果真能夠洞穿紛紜的世事一般。心想,且不說老道所言真假,單就修煉到這般超然,也是紅塵中人所不能及的呢!若象老道一般,出家在山,雲遊四海,過著神仙般歲月,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何似自己整天這般為名利所累,為情絲所纏,苦苦掙紮,又為何來?不覺對老者頓生敬慕之情,那目光也就聖潔了起來。

輪到他時,左右看看,洞中再無他人。他趨步向前,先向香壇焚上偌大一柱清香,然後,恭立仙道麵前。

老道緩睜雙目,觀察了他片刻,又闔目而坐。開口,卻又聲如玉磬:“施主欲問何事?”

“情事。”

“施主氣宇軒昂,相貌不俗,身陷紅塵,自是多情之人,自有多情之事。又何須問?”

“我有一事不明,但求仙道指點迷津。”

“不敢,請講。”

“我與一同鄉女子,相戀多年,卻難成眷屬。敬請仙道,將來結局如何?”

“施主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濃眉如劍,雙目似錐,鼻若懸膽,唇紅齒白,天生貴人之相。且身直如鬆,謂之忠誠之士也。命中合有二嬌相隨,善待之,自可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