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勇敢的一跳,鑄成了感人肺腑的壯美(1 / 3)

一場與自然美景絕不相配的驚險,竟然猝不及防地降臨。一個生死攸關的抉擇,需要他馬上做出明確決斷。什麼叫勇敢?為其所應為,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勇敢的。她怎能耽誤得起?所以我必須舍出性命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去。就在劇痛難忍之際,正是他給小女孩實施急救之時。10個月前左腳因過度運動導致半月板損傷,還動了手術,至今尚未完全康複。二三十個村民迅速趕到了出事現場,大家後來也都七手八腳地幫了忙。在勇敢、執著和自信麵前,死神也不得不卻步,奇跡必定會發生。即使自己正受著傷痛的天大折磨,心裏仍然牽掛著他人的安危。

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

然而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卻鑄成了感人肺腑的永恒。

這是2012年的8月29日,上午11時多。地點是在浙江省富陽市萬市鎮眾緣村葛溪自然村,橫跨葛溪的眾緣橋下,那片鋪滿碎石的小溪上。

一場小雨剛剛下過,涼風拂去初秋最後一絲暑氣,讓人感覺全身舒坦。青黛色的山脈被雲霧遮去峰巒,遠處近處的屋舍都像洗過似地尤顯清爽,太陽開始露臉。溪水順流而下,在眾緣橋下發出潺潺水聲,往昔清淺的溪流此時明顯漲滿了許多。這樣的午前,這樣的安謐,這樣清冷的溪水,引得兩個小女孩——一個是8周歲的郭林欣,一個是6周歲的黃沈璿——漸漸靠近小溪,在溪邊自由自在地玩耍。毫無疑問,自幼生活在這裏的她們,這樣的玩耍已經有過許多次了,一向忙碌的大人們也不會太當一回事。

沒錯,在這樣風景旖旎的天地間愜意地享受大自然,這是一種幸福。

有誰能想到,一場與這番美景絕不相配的驚險,竟然猝不及防地降臨?

兩個小女孩起初是在小溪南岸的堤壩邊玩耍的,無非是擺石子、捉小蟲、拔雜草之類的嬉玩,後來,發現溪水比往日漲滿了些,水中似乎還有若幹小魚,便沿著一個稍低的堤壩台階,慢慢地更靠近了溪流,想在溪水裏洗腳。在她們眼裏,小溪是很漂亮的,水流是很溫柔的,絲毫沒有凶險,所以她們放心大膽,甚至覺得這條嘩嘩流動的小溪是她們最要好的朋友,正等著與她們玩在一起。她們開心地笑起來。

像是被水彩筆描繪出來的青綠色的青苔,是在雨天後悄悄出現在水泥台階上的,在她們眼裏同樣是可愛之物,她們踩在上麵根本不會有任何防備。就在黃沈璿一腳踩在那片青苔上的一刹那,青苔突然伸出一條可怕的光滑舌苔,狠狠地舔舐了黃沈璿的腳底。隻聽黃沈璿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她小小的身體隨即跌了下去,跌進了溪水中,接著又被滑到了溪水中央。

目睹黃沈璿遇險全過程的郭林欣由於年幼,起初以為同伴突然滑入了溪裏,是與她鬧著玩,便跟著她也向前一步。隨著腳底的一陣滑動,竟然也跟著黃沈璿跌進了溪裏。幸虧郭林欣跌進溪裏後,沒有馬上滑向溪水中央,而是停留在較靠近堤壩的地方。

郭林欣這才感到恐懼,本能促使她拚命劃動手腳,撲向溪岸,並成功地爬上了堤壩。此時,正好有一位女村民經過這裏,看見溪水漂著一團紅色的東西,似乎是個小孩,於是馬上對郭林欣喊:“還不趕緊去叫人啊!”

郭林欣是個很機靈的小女孩,麵臨危急的她沒有被完全嚇傻。盯著已在溪水裏撲騰、開始慢慢往下沉的黃沈璿,又聽了那位女村民的提醒,她一骨碌從堤壩上爬了起來,飛快地跑過堤壩、跑過眾緣橋,跑向葛溪北岸、眾緣橋東側的榮騰機械製造有限公司,嘴裏還慌亂地大喊著:

“妹妹掉進水裏啦!妹妹掉進水裏了!”

郭林欣的喊聲很脆很響,在午前這片靜寂中,如同劃過玻璃的刀片,銳利中有一種讓人頭皮發瘮之感。

此時,48歲的黃小榮剛剛吃完中飯,正巧在自己的榮騰機械製造有限公司門口走動。榮騰公司是一家小型企業,簡易的廠房通往大路的外側是一座兩層樓房,這便是黃小榮的家。在平時,他喜歡在家門口轉悠,或者看看旁側雨棚下麵,那些堆放著的半成品。連滾帶爬衝過來的郭林欣嚇了他一跳。從小姑娘慌亂至極的表情、帶著哭腔的聲音中,黃小榮即刻判斷,出大事情了!

黃小榮沒有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幾個剪步衝出自己家門前的那個小院,葛溪就在他眼前。他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直截了當地衝到堤壩上,往溪流中察看,果然,他看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女孩臉孔朝下,正浮在水麵上。

黃小榮的全身神經開始抽緊。他很快發現葛溪的南岸,即小女孩溺水處不遠的地方,站著那位女村民,便大聲地對她喊:“快把孩子拉上來,快把孩子拉上來!”一邊竭力把小女孩的所處位置指給對方看。可是,那位女村民告訴他,她不會遊泳。

什麼叫做千鈞一發?此時的黃小榮真正感受到了。

漂浮在溪水上的小女孩,最深處達一兩米的溪水,湍急的溪流,已不能再耽擱的時間……黃小榮考過駕照,參加過鎮裏組織的安全培訓班,所學到的急救知識,讓他十分清楚應以怎樣迅捷的速度,方能救起此時命懸一線的小女孩。

是的,此時站在溪畔堤壩上的黃小榮,麵臨著一個生死攸關的抉擇,需要他馬上做出明確決斷:

是從自己正站著的葛溪北岸的堤壩上,直截了當地跳下去,跳到溪裏後再從堰壩的下遊處涉水接近小女孩,還是先沿著身處的這段堤壩向西跑50米,左轉後衝過眾緣橋,繞到葛溪的南岸,走下南岸堤壩上的那處五六級的台階,涉入溪水中,再接近小女孩?兩條路徑,該選擇哪一條?

從堤壩上直接跳下去,跳進溪裏,隻需1秒鍾。到了溪裏後再向前涉水,這距離也近很多,估計隻要10來秒。毫無疑問,這是一條最短的路徑。然而,這北岸堤壩的高度是4.7米,跳下去後還不能直接跳進溪水裏,而是落在亂石或水泥堰壩上,它的危險可想而知——說不定還沒抓到小女孩,自己先已跌傷了,跌傷到什麼程度,一時還無法估莫。可見,這條接近小女孩的路徑根本不是一條通常意義上的路,而是一種舍身冒險。

4.7米,相當於從地麵到二樓的窗台,相當於從地麵到籃球架頂端,相當於兩輛公交車上下疊加。

而從北岸堤壩跑經眾緣橋再到堤壩南岸,再通過台階下到溪裏,直至抓住小女孩。這樣的路徑對於施救者來說,自身不需冒險所以也沒有危險。但這樣繞個圈,跑上幾十米,至少要多花1分鍾時間,這1分鍾時間,正在水中掙紮的小女孩能等著住嗎?

此時的危急情形容不得他再想些別的,一切都依憑著他的秉性、修養、經驗和直覺在做出判斷,在發出指令,在付諸決然的行動。

葛溪可以作證,眾緣橋可以作證,此時的黃小榮迅速地、明確無誤地選擇了那條置自己生命於不顧的路徑,而且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

可怕的高度沒有攔住他,可能會受傷的後果沒有嚇住他。為了能從垂直的堤壩上跳下去時飛得更遠,以便更快地接近小女孩,黃小榮還特意深蹲全身,擺動雙臂,再縱身跳躍,這姿勢像是一種跳水,隻是沒有一名跳水運動員敢於從如此高的高度跳下,飛向一條亂石堆積、險象重重的溪流。

黃小榮後來回憶,當他跳下去的那一瞬間,聽見妻子夏金仙在他身後“啊”地大叫起來。結婚24年,他從來沒有聽到妻子如此聲嘶力竭地叫喊過。是的,已是快50歲的人了,竟從兩層樓高的地方,跳到遍布亂石的淺溪裏,肯定會摔傷。

為了全力救助一名失足溺水的小女孩,黃小榮就這樣以滿腔的愛心、萬般的勇氣、壯烈的情懷,舍生忘死地跳了下去!這一跳,跳出了最高的人生價值,跳出了最美的精神境界!

什麼叫勇敢?為其所應為,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勇敢的。黃小榮,這個普普通通的山村村民,他做到了……

然而,在黃小榮跳下堤壩,落在葛溪裏的那一瞬,他的右腳猛然地跌撞在堅硬的溪石和水泥堰壩上,頓時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黃小榮意識到,因為自己知道左腳負過傷、動過手術,他把所有的著力點都放在了右腳,右腳於是承受了他的身體重量,以及身體在自由落體時的巨大衝擊力。來自右腳後跟的鑽心疼痛已經彌漫了全身,他稍試了試右腳,發覺它已經喪失了知覺。

他根本沒想到,或者說沒去想,此時他的右腳後跟已被摔成粉碎性骨折。

事後,據黃小榮妻子說,還在2011年10月,也就在10個月前,黃小榮的左腳因過度運動導致半月板損傷,還動了手術,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星期,至今沒有完全康複,所以平時的他還一直裹著護膝,走起路來還有些瘸拐。而這次為了救人毅然跳下落差達五六米的溪堤,落到溪底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將全身力量都集中到右腳上,從而致使右腳跟嚴重受傷。

明知自己還是個腿腳有傷的人,還敢如此拚命救人,這就更讓人敬佩了。

據記者後來向中學物理教師了解,黃小榮這一跳,至少讓他的腳承受了140公斤的力。其算法是:以體重70公斤、河堤高5米、自由落體計算,他下落速度是10米/秒。假設緩衝時間為1秒(即落下,膝蓋彎曲到最終站穩的時間)。按照公式,他雙腳跟承受的力為體重的兩倍,即140公斤。而且因左腳已經受傷,右腳所承受的力顯然遠遠不止這一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