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子裏，沫妍解了衣裳就睡了。外麵天冷，這一晚上她趿拉著一雙繡鞋跑來跑去，手腳已經冰涼。
進了被窩裏沫妍半睡半醒間中仿佛看到那戲子的一雙桃花眼，顧盼流離，讓她驀然心驚。
第二日，理所應當的晚起，理所應當的烏青眼，小蘿什麼也沒有說，用一副“我懂我都懂”的眼神看著沫妍。沫妍也不多做解釋，綰發濯麵，勻了粉黛，換上一件淺紫繡梅花褙子，白色百褶裙，白底綠萼梅披風，發上插著雲頭銀步搖，依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上麵是那塊兒寶玉。
去夫人那裏別過，夫人仍然是愛搭不理的樣子，在沫妍去的時候，稍稍冷場了會兒，待沫妍邁出門，又聽到身後複又一片歡聲笑語。
小蘿扶著沫妍的手緊了緊：“姨娘不必掛懷，夫人……夫人心愛姨娘，是藏在心底的。”
沫妍坐上轎子，看著冬雪初霽的天空，展顏笑得溫潤。
京城的世家公卿都住在一片兒，而莫府其實就和雨夜家在相鄰的大街上。
乘了轎子大概隻走了一刻鍾，便到了，遞上帖子，莫府似乎沒有預料到出嫁為妾的女兒今天會回來。宅子裏迎出來一個老管家，握著莫無心一把鼻涕一把淚，趙嬤嬤也悲傷的用帕子擦了兩把臉。
進了府，雖然也是亭台樓閣，雕梁畫棟，但是總覺得欠缺了些什麼。
直到坐在廳裏，看到了端茶上來的小廝，才後知後覺驚覺，整個莫府上下，居然沒有一個丫鬟。
園子裏侍候花草的，畫廊下喂雀的，來往行走的，都是侍從小廝，如果說外院還算正常的話，過了垂花門，進了荒涼的內院，往來也都是小廝就更是奇怪了。
雙眉微攢，暗歎莫無心真是佳人薄命，莫家原來竟是這樣的光景
過了會兒，一個拄著拐杖神采奕奕的老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沫妍站起來，她懷中的玉更是驚喜莫名。
老人看著沫妍，沫妍也看著老人。老人滿麵風霜，眼中閃著慈愛的光。
半晌，老人家顫顫巍巍走了過來，拉住沫妍的手，眼睛裏有著隱隱碎光。
“爺爺……”鬼使神差的，沫妍低聲叫了聲。
沫妍扶著莫老爺子坐了下來，親手倒了杯香茶，奉給老人家。
整個莫府，女主人死了，幾個年輕的一輩也死光了，莫家，除了赫赫聲名外，隻剩下了一個孤寡老人，和年輕少艾的本尊莫無心。
雖然早就知道，卻從來沒有深想過。直到近在眼前，才明白，是何等的淒涼。
老人家含笑托起了那塊兒玉，看了看，並未再說，又放了回去：“原本這塊兒玉隻傳男不傳女的，你娘還是把玉留給了你，將來便宜了雨夜家了。”
一門忠烈，已經絕了後麼。
沫妍嘴唇顫了顫，垂下了眸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老管事兒擺了一桌子精致菜肴，祖孫二人都吃的不多。
陪著老爺子吃茶聊天，花廳裏落針可聞，寂無人聲。
沒想到老人問起了雨夜辰的為人。
沫妍忖度了下：“其實並不是傳言中的那樣，最起碼，心還是善的。雨夜家沒有教的太過。”
“聰明人。這才是聰明人！像這樣的簪纓世家，兒孫們不需要念什麼書考功名，隻養成混日子的就好了。當時你祖母總說我……我不聽。”老爺子撫掌，“孩子，爺爺已經是半個身子入土的人了，已經沒什麼指望了。現在活著一口氣，就是惦記著你了。”
沫妍鼻子一酸。
“昨天的事情滿京城都鬧開了。早上上朝的時候，陳家的老東西想不開，摘了官帽就向丹墀上狀，撞了一腦門子的血。公孫家梁家那些老東西一個個上折子。連乖巧聽話的禦使們也坐不住了，你沒看見，早晨的情形可真是精彩呢。”老爺子說這些的時候，看了眼沫妍，“孩子，你心裏也是希望雨夜辰能關進大牢裏，自個兒回到莫家繼續過你清清靜靜的小日子吧。”
“無心以前無知，以後一定不會了。出嫁從夫，無心現在跟了雨夜辰，他偷雞我就跟著偷，他摸狗我就嫁了個摸狗的。”
“你想保他？”老爺子似乎有些意外，看著自己孫女兒。
“爺爺不怕自己牽扯進去麼。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沫妍看著老爺子，不知道老爺子到底知道多少，“疑點很多。可能和其他幾個家族有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