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記憶可以抹去,冷雪寧願至死也不再回想那一刻,在那一刻,她人生第一次發現了自己的可恥,那種讓她感覺生不如死,恨不得立刻死掉的可恥,但是麵對江華凱,冷雪認為,自己必須毫無保留地坦露自己的可恥,因為現在,她在不知羞恥地對自己親密的姐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之後,竟然更不知廉恥地對麵前的這個人犯下了更深重的罪孽。對汪子怡的虧欠她也許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寬慰自己純屬無心之過,但對於眼前這個明顯關懷擔憂自己早已勝過計較自己的罪孽的有情人,她冷雪又怎麼能找到一絲自欺欺人的說辭?所以,她必須坦露,坦露自己的可惡與醜陋。
“在你離開的那天早上,不知怎麼,我整個人一直都有一點心不在焉,所以,也不知道是第幾節課了,對了,應該是班主任的課上,他讓我去校長室,對於校長的召見,我很惶恐,因為正處於推薦保送的非常時期,我也更是從很多同學眼睛中看到了不服與嫉妒,雖然我對於推薦保送並不中意,但還是忐忑地來到校長室,結果,校長並不在裏麵,裏麵的人是……唐翼。”冷雪頓了頓,看向楚霆宇,因為當時唐翼的突然尋釁畢竟與江華凱有極大的關聯。
“唐翼?”江華凱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想起唐翼與他的對話,想起了他試圖挑釁唐翼的極限。“他,做了什麼?”
“他知道了我那天晚上在你那兒,認為我們已經做了男女該做的事,他發瘋般地想要懲罰我,因為,我知道,從我17歲生日那一天我莫名其妙地將初吻丟在他那兒我就知道,他一直固執地認為,我是愛他的,而且,他更執著地認為我也隻能屬於他。麵對他的固執,我曆數你的每一方麵都高於他的優秀,而這,更激怒了他,所以,他想要通過蹂躪我讓我明白我應該屬於他,而他,才是我的一切。你也知道,不是這樣的,一切都不是這樣的,但他卻從來不這樣認為,我想,他真的是瘋了,可也許,就是我逼瘋的,而就在他把我扔在沙發上準備懲罰我的時候,子怡姐,出現了。”
一口氣說到這裏,冷雪虛脫了一樣,敘述也嘎然而止,她,確實不願意再想起更別說提起那永遠也不可能抹掉的恥辱一刻。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恥的女孩。”
最終,冷雪在將頭埋在雙掌中片刻沉默後,終於又鼓足勇氣,對著江華凱,坦露對自己的定義,之後,又一次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回憶中,而那些記憶也如那一刻恥辱一樣,不可抹去。
終於擺脫了唐翼的掌控,冷雪心神不寧地倉皇跑出宿辦樓,院子裏,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稀拉拉地並不見幾個人影,而汪子怡卻在片刻間卻好似已從人間蒸發,冷雪像沒頭蒼蠅一樣漫無目的地在學校拚命地四處搜尋,甚至連兩處一貫都戒備森嚴的大門都沒有放過,可是校園裏沒有,門衛也根本沒有見過,一節課過去了,她兩條腿已經沉重而麻木了,也沒有找到表姐的影子,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瘋狂地侵擾冷雪的每一根神經,冷雪的心開始驚厥得緊蹙,在刺骨的寒風中,她感覺自己的渾身都不可遏製地顫抖,她的腿更好似不聽使喚一樣無法挪動,望著諾大的校園,她突然產生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身體一軟,直接癱在了小操場的旗杆前。
“冷雪,冷雪,你怎麼了,快點,快點,”恍惚間,冷雪被陳雁冰拽醒,“我聽說有人上圖書館樓頂了,大家都往那邊跑了。”
陳雁冰的話如晴天霹靂,冷雪神經質地跳起來,也許是剛剛得到了一絲喘息,她的腿好似也重新獲得了新生,她撒腿拚命地奔向圖書館方向,到了,到了,馬上到了,冷雪為自己打著氣,終於,她看見了,看見了圖書館,可是寒風中的樓頂空蕩蕩的,冷雪告訴自己沒有事的,她想要喘口氣,可是樓周圍黑壓壓人群死般的靜寂卻讓她更是心悸,她踉蹌著衝過人群,觸入眼簾的就是那一幕,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在那排水杉樹下,唐翼如瀕死般跪在地上,對著刺眼的雪地上刺目的鮮血淋漓,而汪子怡,從來都生機盎然的汪子怡,正靜寂地蜷縮在殷紅的雪中,一動不動。